凉州府。
前几日的雨,象是老天爷打了个盹,醒了,便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死气沉沉的日头。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晒得人发昏。
城门口,进出的百姓耷拉着脑袋,守城的士卒靠着墙根昏昏欲睡,就连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也失了精神。
忽然。
人群之中,忽然起了骚乱。
“妖魔!有妖魔!!”
“救命啊!”
“快跑!”
原本懒散的人群瞬间炸开,可没等他们跑出多远,便有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不是妖魔!看清楚了,是妖魔的尸体!”
这话一出,众人脚步一顿。
凉州府乃是镇魔都司所在,方圆百里,妖魔绝迹。
大多数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的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活的妖魔。
此刻听闻有妖魔尸体,那点子恐惧,瞬间便被好奇心给冲得一干二净。
胆子大的,已经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瞅。
很快,一辆板车,在四骑之后,缓缓驶入城门。
板车上,一颗狰狞的头颅,死不暝目地对着天。
森白的犄角,狰狞的口器,巴掌大的鳞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污。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人群中连成了一片。
“我的乖乖这是这是龙?”
“镇魔司的大人们,连龙都给斩回来了?!”
“你懂个锤子!”
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行商,唾沫横飞,“那叫蛟!离着龙,还差得远!不过能斩了这等凶物,也当真是通天的手段了!”
“快看!快看那几位大人的衣裳!怎么和寻常镇魔司的人不一样?”
有人眼尖,指着护送板车的四人。
那老行商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瞧了半晌。
“肩绣金猊,玄黑为底这这他娘的起码是郎将!六品的大官!”
“郎将?!”
人群中又是一阵哗然。
“那走在最前头的女娃娃也是郎将?瞧着瞧着也太年轻哩?!”
众人循声望去。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在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之上。
“我滴个乖乖,本以为镇魔司的大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还有这般好看的女子?”
“好看有甚用?你瞧她肩上的金猊!真是郎将!卧槽,要是这般人物嫁给我,让我大富大贵一辈子也值得!”
众人鄙夷。
随着四人缓缓入城,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一路跟着。
没走多远,队伍竟是越来越壮大,将整条主街堵得水泄不通。
石崇岳骑在马背上,只觉得浑身舒坦。
虽说那头蛟龙不是他杀的,可这般被万众瞩目,跟在后头喝汤,也是天大的风光。
他甚至还挺了挺胸膛,好让道旁的姑娘们,能看得更清楚些。
李清远默默地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
相比于当初在玉门关外,得知她独自斩杀平天真君时的震撼。
如今,再看她斩了一头成丹境的蛟龙,心中竟是觉得理所应当。
自己是不是病了?
不过仔细想想。
对方如今才十七八岁,便已经迈入了成丹境。
相比之下。
杀一头同境的妖魔,很难么?
他驱马上前,与她并行,扫了眼姜月初那不知为何有些紧绷的背影,温声道:“姜姑娘,无需紧张,寻常百姓,不过是瞧个热闹,并无恶意。”
“我不紧张。”
“不紧张?”石崇岳在另一边撇了撇嘴,“那你的脸绷得跟张驴皮似的”
“我高冷。”姜月初嘴硬。
一直没说话的赵一,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高冷也无用,你看,自打咱们进了城,这满街的目光,十成里倒有八成,还是落在你身上的。”
“因为我是最美的。”
姜月初敷衍地说出实话。
“”
说话间,镇魔都司已是遥遥在望。
门口,两个负责守卫的镇魔卫正靠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个年轻些的镇魔卫伸长了脖子,看着街上那乌泱泱的人群,有些疑惑。
“今日是怎么了?跟赶大集似的。”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打了个哈欠。
“还能是咋了,瞧见没,前头那几个,肩上绣着金猊呢。”
“郎将?”
年轻的镇魔卫撇了撇嘴,声音里满是酸味,“不就是几个郎将么?跟一辈子没见过官似的,至于么?”
“呵,你懂个屁。”
老镇魔卫哼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郎将出行,自有威风,你小子哪天要是能混上个队正,出门都能横着走。”
“队正算个球,我要当就当偏将!”
年轻镇魔卫一脸自得,话还没说完。
“闭嘴。”
身旁的老镇魔卫忽然直起了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沙哑。
“咋了?”
“你他娘的自己看!”
年轻的镇魔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队伍缓缓靠近,跟在四骑之后的板车,也终于露出了全貌。
车上,一颗硕大狰狞的头颅,正对着天空。
年轻镇魔卫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良久。
“我草”
一日之间。
姜月初在凉州府火了。
虽百姓不知她姓甚名谁,可她的样貌,象是一阵风,吹遍了凉州府的每一个角落。
从达官显贵的府邸,到贩夫走卒的巷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斩蛟,本就是天大的奇闻。
更何况,听镇魔司的人亲口说出,斩蛟之人,还是个年岁不过十七八的绝色少女。
这等事迹,简直是天方夜谭!
唱大戏都不敢这么唱!
于是乎。
凉州府内,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但凡有个说书的台子,那惊堂木一拍,说的,便都是同一桩奇闻。
城南,悦来茶楼。
二楼雅座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就连楼梯口都站满了伸长脖子的人。
台子上,一个山羊胡的老先生,正说到兴起之处,手中折扇一展,猛地一拍惊堂木!
啪!
“话说那荒野之上,妖气冲天,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头千年恶蛟,自河中探出头来,那头颅,比咱这茶楼还大!那眼睛,比天上的太阳还亮!一张口,便是腥风血雨,能吞下一整座村子!”
满堂看客,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天边一声清喝,一道金光自天外而来!众人定睛一看,乖乖,哪里是什么金光,分明是一位仙子,脚踏七彩祥云,身披月光纱衣,飘然而至!”
角落里,一个身着寻常布衣,正端着一碗劣茶猛灌的壮汉,噗的一声,将满嘴的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陈通一边剧烈咳嗽,一边难以置信地瞪着台上的说书先生。
仙子?
脚踏七彩祥云?
姜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模样了?
他身旁,一个同样打扮的光头和尚,默默地摇了摇头,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这说书先生,怕是要下拔舌地狱了。”
台上的老先生可不管这些,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愈发来劲。
“只见仙子柳眉一竖,杏眼圆睁,指着那恶蛟斥道:‘孽畜!我一眼便看出你不是人!还不速速受死!’”
“那恶蛟哪里肯依?勃然大怒,张口便喷出三昧真火,要将仙子烧成灰烬!那火,非同小可,连石头都能烧化了!”
“仙子手捏剑诀,背后锵的一声,飞出一柄三尺青锋,此剑,名曰斩龙!乃是天外陨铁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只见仙子脚踏飞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长虹,绕着那恶蛟的脖子,只那么轻轻一转”
老先生顿住话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满堂看客急得抓耳挠腮。
“先生,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是啊,快说啊!”
老先生放下茶杯,嘿嘿一笑,将那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
“一颗比水缸还大的龙头,咕噜噜,滚了下来!”
“好——!!!”
“杀得好!”
“先生说得好!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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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更奉上
码了个通宵,已燃尽。
后面几章已经有些昏头了,质量稍微差一点。(从昨天晚上6点开始坐在计算机前,到今天早上11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