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解成和学校门卫李大爷的关系,在这几个月里已经处得相当瓷实。
他深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隔三差五就揣上一包经济烟塞给李大爷。
这年头没烟票不好买,他是加了点钱,在学校附近那家偷偷做学生生意的小商店弄来的。
这事儿心照不宣,大家都懂。
李大爷也是个明白人,收了烟,办事就格外稳妥。
所有寄给红星中学闫解成的信件,都被他悄无声息地截留,精准地递到闫解成手里,从没出过岔子。
可以说,没有李大爷这道防火墙,闫解成这几个月频繁收到报社来信,早就在学校和家里引起轩然大波了。
不过,闫解成对李大爷也留了个心眼儿。
他故意透露出投稿成功率很低,大部分都是退稿,一个月能发表一两篇就算烧高香了。
李大爷对此深信不疑,在他看来,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那都是文曲星下凡,闫解成一个月能有一篇见报,那已经是老闫家祖坟冒了青烟,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他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个半大小子,靠着那支笔,已经悄咪咪地攒下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小金库。
时间不紧不慢地爬到了六月十八号,老师前几天通知去红星医院体检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天刚亮,闫解成就醒了。
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在硬板床上睁着眼睛,把今天的计划在脑子里过了最后一遍。
每一个步骤,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映射的预案,都反复推敲,现在闫解成感觉自己就是007,在计划着每一个步骤。
“胜败就在今天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打气。
一股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涌动,让他感觉手脚都有些微微发麻,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斗志。
兴奋起来了。
起床,洗漱,吃饭。
他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沉默,带着一种符合即将面临人生重要关卡的凝重感。
闫埠贵看在眼里,心里更是认定大儿子这是心里没底,紧张过度了。
他暗自摇头,越发觉得那一块钱报名费花得冤。
“走吧,早点去,别排队。”
闫埠贵发话,依旧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用牛皮纸包着的户口本塞进中山装内兜,还用力按了按。
今天闫埠贵请了假。
父子二人出了门。
体检的红星医院离得不近,直接腿着就能过去。
两父子溜溜达达的,不大一会就到了红星医院,果然已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各个学校的都有,熙熙攘攘。
闫埠贵紧紧跟着闫解成,眼睛不时警剔地扫视四周,手下意识地护着放户口本的内兜。
体检流程一项项进行:身高体重,血压,内科,外科,五官科。闫埠贵几乎寸步不离。
闫解成表面配合,心里却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机会在哪里?
终于,轮到了最后几项。其中有一项是胸部透视,需要进入一个单独的房间,家属在外等侯。
就是现在。
闫解成深吸一口气,对闫埠贵说。
“爸,这项检查得单独进去,您在这外面等我就行。”
闫埠贵看了看那紧闭的检查室门,又看了看周围等待的家长,尤豫了一下。
这环境相对封闭,他觉得自己守在门口应该没问题。
“行,你快去快回。”闫埠贵点了点头,依旧捂着内兜,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闫解成转身走进检查室,心脏砰砰直跳。
他知道,时间有限。他迅速配合医生做完检查,然后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捂着肚子,脸上做出痛苦的表情,对里面的医生说道。
“大夫,我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想去趟厕所,特别急。能不能从您这后门出去?我怕来不及了。”
那医生看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不似作假,而且年轻人肠胃出问题也常见,便不耐烦地挥挥手。
“快去快去。右边拐弯直走就是。”
“谢谢大夫。”
闫解成如蒙大赦,弯着腰,捂着肚子,从检查室的另一个门飞快地溜了出去。
一脱离闫埠贵的视线范围,他立刻直起腰,脚下生风,按照事先勘察好的路线,朝着医院附近最近的一个邮局狂奔而去。
什么肚子疼,全是装的。
现在闫解成可是精通八卦掌,装这么一下还是很容易的。
跑到邮局门口,他停下脚步,简单喘了几口气,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很快稳定下来,他努力平复呼吸和心跳,整理了一下被跑乱的衣领,这才走了进去。
邮局里人不多。他走到一个没人的窗口,先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几张汇款单和户口本,递了进去,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同志,取款。”
工作人员接过汇款单和户口本,核对了一下信息,又抬头看了看闫解成。闫解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闫解成?”
工作人员念了一下汇款单上的名字,又看了看户口本上的“闫解成”。
“是我。”
闫解成点点头。
“投了几篇稿子。”
工作人员似乎见怪不怪,没再多问,熟练地办理了手续,将现金点给他。
钱,顺利到手。
闫解成强忍着激动,把钱迅速揣进裤兜,道了声谢,立刻离开这个窗口。
他没有马上走,而是在邮局里假装看墙上的宣传画,观察了一下情况。
确认没人特别注意他后,他又换了一个间隔最远的窗口,再次拿出几张汇款单。
整个过程,他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耳朵竖着,眼睛不时瞟向门口,生怕闫埠贵会突然出现。
终于,再次兑换完毕。两个窗口一共兑换了不到两百的稿费。
连同那些报社贴心兑换的粮票,油票,布票,工业券等等,全都变成了实实在在可以支配的财富,安全地躺在了他的储物空间里。
这一刻,巨大的喜悦和安全感将他包围,差点让他当场笑出声来。
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不敢再多停留,他立刻离开邮局,沿着原路快速返回医院。回到刚才那间检查室的后门附近,他再次弯下腰,做出虚弱的样子,慢慢走了进去,对那个医生道谢。
“大夫,谢谢您,我好多了。”
医生也没在意,挥挥手让他出去。
闫解成走出检查室,看到闫埠贵果然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眼睛盯着检查室门口,脸上带着点不耐烦。看到闫解成出来,他立刻站起身。
“怎么这么久?”
“爸,不好意思,肚子不舒服,上了个厕所。”
闫解成脸上带着歉意和虚弱。
闫埠贵皱了皱眉,也没多想,只是催促道。
“还有一项,赶紧的,完事儿回家。”
剩下的体检项目,闫解成配合得无比顺畅,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看着闫埠贵那依旧紧紧捂着内兜的手,他心里甚至生出几分怜悯和好笑。
老抠门啊老抠门,你捂着的那个小本本,已经完成了它今天最重要的历史使命。
而你儿子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有钱人了。
所有项目检查完毕,父子二人离开医院。回去的路上,闫解成感觉天空都格外蓝,连闫埠贵喋喋不休的抱怨,听起来都顺耳了不少。
他的第一个战略目标,提取原始资本,终于在今天,有惊无险地圆满实现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笔将近两百块的巨款和那些票据,悄悄地改善生活,并为最终的独立做准备。
闫解成毕竟是不是原主,每天叫爸爸妈妈真的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