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解成的认真劲儿,在班级里连个小水花都没溅起来。
象他这种常年在中游徘徊的学生,偶尔抽风想努力一下,在同学们看来也没什么稀奇。
可能是家里逼的,也可能是自己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过几天估计就原形毕露了。
几个平时跟他还算熟悉的同学,课间凑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调侃两句行啊解成真要考大学啊?
见他只是笑笑没多说话,也就觉得无趣,各自散去聊别的了。
讲台上的老师,目光也多半停留在前排那几个有望考上大学的尖子生身上。对于像闫解成这类陪跑的学生,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听不听课,学不学习,老师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年头教育资源紧张,高考录取率极低,真正能挤过那座独木桥的,一个班能出一两个就算烧高香了。
老师的精力,自然要放在最有希望的人身上
这种被忽视的环境,反而让闫解成乐得清净。
他埋首在书本里,越看心里越有底。
不知道是穿越带来的福利,还是两世灵魂叠加的效果,他发现自己如今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几乎是过目不忘。
那些历史事件,年代,人物,原本在他看来需要花费时间记忆的内容,此刻只要看过一遍,就如同刻印一般清淅地留在脑海里。
一上午的时间,他心无旁骛,竟将一本高中历史课本从头到尾仔细梳理了一遍。
而且这个年代的历史课程内容只讲到建国前,没有后面那些部分,对他来说理解起来毫无障碍,只需要精准记忆即可。
合上历史课本的那一刻,闫解成心里踏实了不少。
照这个速度,剩下的语文,政治,地理,花费不了他太多时间。真正的难点,还是在于繁体字的书写,以及那篇需要精心炮制,符合时宜的作文。
“看来,考上大学问题不大了。”
他靠在冰凉的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心里盘算着。
“甚至可以搏一个好的学校。”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微微一振。如果能考上顶尖大学,不仅分配的工作更好,未来的发展空间也更大,更重要的是,能更快地远离那个是非窝般的四合院。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
大部分人是回家吃午饭,也有一部分条件更困难的,则是带着窝头咸菜在教室里解决。
闫解成属于前者,虽然他极其不愿意回那个算计无处不在的家,但眼下他身无分文,不在家吃,就得饿肚子。
他收拾好书包,随着人流往外走。
刚出校门没多远,就听到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叫了他一声。
“哟,闫解成,这么用功?真打算考大学光宗耀祖啊?”
闫解成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班上有名的碎嘴子,叫孙二狗,家里是附近菜站的,平时就爱打听闲事,搬弄是非。
他懒得搭理,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孙二狗见他不理,快走几步凑了上来,跟他并排,嬉皮笑脸地说。
“哎,别不理人啊。听说你们院昨晚可热闹了?开大会逼捐?还惊动了街道王主任?够能耐的啊你们院儿。”
闫解成心里一动,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别的院子也在观察南锣鼓巷95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写这篇文章安全性就更高了。
他脸上不动声色,瞥了孙二狗一眼,语气平淡。
“你听谁胡咧咧的?没有的事。”
“嘿,还瞒我呢?”
孙二狗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我三姑奶奶就住你们胡同口,早上买菜碰见你们院张婶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你们院一大爷想逼大家给贾家捐款,结果被王主任抓个正着,三个大爷全给拎街道办去了。是不是真的?”
闫解成暗自皱眉,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这种邻里纠纷简直就是最好的谈资,传播速度惊人。
他不想多谈,更不想被孙二狗这种人缠上,便加快了脚步,语气也冷了点。
“不清楚,我昨晚睡得早。”
孙二狗看他这态度,撇撇嘴,觉得没趣,但又忍不住眩耀自己消息灵通。
“你就装吧。我还听说,你们院那傻柱,差点跟许大茂打起来?就因为捐款的事儿?嘿,你们院可真是一台大戏啊。”
闫解成彻底不再接话,闷头往前走。孙二狗自说自话了一阵,见得不到回应,也觉得无趣,拐了个弯,朝着自家方向去了。
摆脱了孙二狗,闫解成松了口气。他意识到,四合院那点破事,恐怕已经成为附近几个胡同的焦点谈资了。
这对他而言,有利有弊。利在于,经过王主任这么一整治,院里那几位大爷短期内应该会收敛不少,他能有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复习。弊在于,他作为闫埠贵的儿子,难免也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回到家,午饭果然没什么惊喜。
清汤寡水的面条,里面飘着几根青菜叶子,连点油星都难见。
闫埠贵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昨天在街道办没少挨训,吃饭时一言不发。
杨瑞华也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话。闫解放和闫解旷更是埋头苦吃,大气不敢出。
只有年纪还小的闫解娣,偶尔咿咿呀呀两句,也被杨瑞华制止了。
这种低压氛围让闫解成吃得格外迅速。他只想赶紧吃完,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
吃完饭,他本想直接回学校,却被闫埠贵叫住了。
“老大,你等一下。”
闫解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闫埠贵。
“爸,什么事?”
闫埠贵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努力学习。
“你真打算考大学?”
“恩。”
闫解成点点头。
“我想试试。”
“试试可以。”
闫埠贵慢条斯理地说。
“家里的书和资料,你也看了。不过,这复习备考,光看课本不行,还得做些习题,见见题型。我认识一个人,在旧书市场偶尔能淘换到一些往年各大学的招生试题,虽然不全,也是个参考。”
闫解成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他需要的。光有理论知识不够,必须了解这个时代高考的具体出题模式和风格。但他没急着开口,他知道闫埠贵绝不会白白提供帮助。
果然,闫埠贵话锋一转。
“不过,人家那也是要成本的。一套试题,哪怕是不全的,也得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两块?
闫解成心里估算着,这价钱在这个年代可不便宜,够买好几斤棒子面了。
“爸,我现在没钱。”
闫解成直接说道。
“您看能不能先帮我垫上?算我借的,等我毕业以后还你。”
“借钱?”
闫埠贵打断他,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亲兄弟明算帐。借钱可以,利息怎么算?按月息一分五,利随本清,你看怎么样?”
闫解成心里冷笑,果然是这样。但他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恳求。
“爸,利息是不是高了点?我就是想买点资料。”
“高?”
闫埠贵摇摇头,一副我已经很公道的表情。
“老大,现在外面什么行情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也是托人情才弄到的。你要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自己想办法吧。”
闫解成沉默了一下,仿佛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咬牙道。
“行。一分五就一分五。您帮我弄来吧,这钱我以后一定还您。”
见他答应,闫埠贵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
“恩,这才象话。明天,最晚后天,我给你信儿。”
他心里盘算着,那套试题实际成本大概一块钱左右,转手就能赚一块,还能收利息,这笔买卖划算。
至于大儿子能不能考上,他是不抱任何信心的,反正自己的投资已经有了保底回报。
解决了试题的事情,闫解成片刻不留,立刻起身返回学校。
下午的课是政治和地理,他同样听得认真,同时不断在脑子里完善那篇稿子的构思。
他决定,就写昨晚四合院的那点破事,标题要响亮,让这个年代人感受一下标题党,但是政治立场必须绝对正确。
放学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学校操场的角落又待了一会儿,就着最后的天光,用树枝在地上练习写繁体字。一些常用字,比如“建设”,“阶级”,“斗争”等等。
他反复书写,直到形成一定的肌肉记忆。
天色渐暗,他才背着书包往家走。胡同里,果然感受到一些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显然95号院昨晚的风波已经人尽皆知。
闫解成目不斜视,径直走回院里。
他还是个孩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前院静悄悄的,闫埠贵估计还没回来。
中院那边,贾家门窗紧闭,也听不到贾张氏往常那尖利的嗓音。倒是傻柱家,传来叮叮当当的炒菜声,隐约还能听到他哼着小调,似乎并没把昨晚的事太放在心上。
易中海家则是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透着一股沉闷。
闫解成回到自家小屋,闫解放还没回来。他放下书包,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学习和练字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那篇稿子写出来。
只要有了第一笔稿费,他就能拥有初步的经济自主权。
他拿出那支钢笔和几张粗糙的草纸,就着昏暗的灯光,深吸一口气,蘸了醮墨汁,开始落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