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秋初，晨雾还没散，“坡底村” 的村卫生室扩建工地就传来 “咔嚓” 一声 —— 刚砌到一半的西墙突然往外侧倾，工人慌得扔下瓦刀就跑，墙根的碎石子混着水泥浆滚了一地，溅在旁边堆着的药箱上，把 “糖尿病用药” 的标签染得模糊。
村医王大夫蹲在墙根，指尖抠着地基里的碎石，指节泛白。这地基本该用级配砂石夯实，现在却掺了大半截拆旧墙的碎砖块，棱角锋利得能划破手。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 张奶奶的糖尿病需要每周换两次药，之前的老卫生室只有一张诊疗床，扩建是为了加个输液室，现在墙塌了，张奶奶只能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换药，上次还被风吹得感冒了。
“王大夫，俺家娃又发烧了！” 村民李婶抱着西岁的儿子小阳跑过来，孩子脸蛋烧得通红，嘴唇干裂，“临时棚子漏雨，上次拿的退烧药潮了，不管用啊！”。他翻遍药箱，只剩最后一盒没受潮的退烧药，还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先吃这个，” 他把药递给李婶，声音发哑，“我再想想办法。” 其实他心里清楚，工程队负责人吴十西根本没打算好好修 —— 上周他撞见工人往水泥里掺炉渣，吴十西把他堵在工具棚里，手里捏着他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你女儿的学费还差两万吧？想让她开学就辍学，你就尽管闹。”
王大夫的女儿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费是他借遍亲戚凑的。他攥着药箱的带子，指节发白：他学医是为了给村民治病，现在却连个安全的拿药地方都给不了，甚至要看着孩子因为潮药耽误病情。
那天下午，张奶奶拄着拐杖来换药，走到工地旁的土坡时，脚下一滑摔在泥里，药瓶滚进了积水坑。王大夫冲过去扶她，看到老人手腕擦破了皮，药瓶里的胰岛素全洒了，他再也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眼泪掉在手机屏上：“陈警官，您快来 坡底村的卫生室，他们用的材料是假的，墙塌了，老人孩子都没处治病了”
陈默和李伟赶到时，临时棚子外己经围了不少村民。李伟跳下车，工具包往地上一放，里面的地基回弹仪、管线检测仪撞出轻响，包侧还露着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饼 —— 是早上他爱人烙的，说 “跑农村工地，饿了垫肚子”。他没急着找吴十西，先蹲在塌墙的地基旁，用小铲子挖了点土，里面混着的炉渣颗粒清晰可见。
“先测地基强度。” 李伟把回弹仪的探头贴在地基混凝土上，按动开关，显示屏上的数字跳了几下，停在 “12”。他眉头一拧，声音发紧：“陈警官，才 c12！卫生室地基至少要 c25，这根本就是碎石子加了点水泥，一泡雨就酥！”
他又掏出管线检测仪，沿着墙根扫了一圈，屏幕上出现一道异常的折线：“下面有问题！” 工人用铁锹挖开，露出一根灰色的 pvc 管，管壁薄得像纸，用手一捏就扁。“这是医疗废水管？” 李伟拿起管子，闻了闻，有股刺鼻的塑料味，“连最基本的防腐都没有，还是回收的废塑料做的，埋在地下不出半年就会裂，到时候医疗废水渗进地下水，全村人都得遭殃！”
陈默蹲下身，摸了摸墙面上的空心砖，砖孔里塞满了干稻草，连水泥都没填实。“吴十西呢？” 他的声音带着寒意。村民指了指工地旁的板房，说吴十西正跟工人算 “节省的成本”。
板房里，吴十西正拿着本皱巴巴的练习本记账，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地基用碎砖省 3000，水泥掺炉渣省 2000，水管用废塑料绳 1500”。看到警察进来，他赶紧把练习本塞进抽屉，脸上堆起笑：“警官同志，俺们这是正常施工，墙塌是因为下雨”
“正常施工？” 李伟把挖出来的废水管摔在他面前，“医疗废水管不用防腐的，用废塑料？地基用碎砖代替砂石，你这是建卫生室还是建陷阱？”
林薇这时抱着妈妈的监理日志赶来，帆布包上沾着路上的泥点，她一路跑过来，额角的汗把碎发粘在脸上。“妈妈的日志里有记录！” 她翻到 2025 年秋那页，指尖按在一行被钢笔洇得发蓝的字迹上，声音带着颤，“‘坡底村卫生室扩建，‘民康工程队’报价低出正常价 43，法人吴十西为阿泰心腹，曾帮孙十三运输劣质电线管，仓库藏有隆泰过期水泥’—— 妈妈当年偷偷拍了仓库的照片，你看！”
日志夹页里的照片有些模糊，却能看清：仓库里，几个工人正往编织袋里装炉渣，旁边的水泥袋上，“鑫源建材” 的旧标杯 “民康建材” 的新标盖住，袋口的生产日期是 2022 年，早过了一年的保质期。林薇的眼圈红了：“妈妈说，她想举报，可吴十西的人跟踪她到我实习的医院，威胁‘再管闲事，让你女儿在医院待不下去’—— 妈妈怕我丢了工作，就把证据藏在了日志的夹页里，首到上个月整理才发现”
苏晓的电话这时打过来，声音带着急促：“陈队，查到‘民康工程队’的底了！他们挪用了 270 万扩建款！！”
更让人齿冷的是，苏晓在吴十西的板房抽屉里，找到了那本练习本改的 “成本账””；
空心砖填充：本该用水泥砂浆填实砖孔，实际塞干稻草，每平米节省水泥 3 公斤，工人嫌麻烦，甚至首接把碎纸片塞进去，吴十西在旁边写着 “只要表面平，谁也看不穿””；
行贿明细：给李院长的 25 万分三次给，第一次 10 万（签合同前），第二次 10 万（砌墙时），第三次 5 万（验收后），用 “医疗器械捐赠款” 的名义走账；给老郑的 18 万，分两次用超市购物卡送，卡的消费记录里还有老郑买高档烟酒的明细。
“你就不怕医疗废水渗进地下水，全村人都生病？” 陈默把 “成本账” 摔在吴十西面前，练习本的纸页散开来，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 —— 是吴十西的女儿，跟小阳差不多大，穿着粉色的裙子。“你也有孩子，要是她喝了被污染的水，发着高烧却没药吃，你是什么滋味？”
吴十西的脸瞬间白了，手发抖，却还嘴硬：“俺 俺也是没办法，阿泰威胁俺，说不做就把俺女儿卖到泰国”
“威胁你就可以害别人的孩子？” 王大夫这时走进来，手里攥着吴十西给的 “封口费” 信封，声音带着愧疚，“张奶奶摔在泥里，药洒了；小阳发烧，草药不管用，这些你都看不见吗？你拿着黑心钱，睡得安稳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这是你跟俺说‘掺炉渣没人发现’的录音，还有你威胁俺的话，俺都录下来了。”
吴十西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蹲在地上哭：“俺错了 俺不该贪钱，不该害村民 俺把钱都交出来，求你们别抓俺，俺还想陪俺女儿长大”
根据线索，李伟在工地的材料棚里，找到了吴十西没来得及运走的劣质材料 —— 堆在角落的 10 袋 “民康建材” 水泥，倒出来的水泥混着炉渣，一捏就成粉；20 根回收的医疗废水管，管壁上还沾着农药残留的痕迹；还有一堆非标电线，外皮一撕就破，线芯细得像头发丝。
“这些电线要是用在卫生室，一插电就可能短路起火，” 李伟捏着电线，“到时候药柜里的酒精、碘伏，全都会变成炸弹！”
技术科在劣质材料上提取到了吴十西和阿泰的指纹，确认两人上周还在工地见过面，阿泰给吴十西带了张去泰国的机票，让他 “尽快收尾”。陈默立刻联系机场，在吴十西换登机牌时将他抓获 —— 他的行李箱里，还装着给女儿买的泰国玩偶，却没装下对村民的半分愧疚。
审讯室里，吴十西交代了更多细节：阿泰是老鬼在泰国的 “代理人”，负责联系国内的工程队，用隆泰遗留的劣质材料赚差价，医疗废水管是老鬼从泰国运过来的 “处理品”，成本极低；他本来想做完坡底村的项目就收手，却因为贪心，又接了邻县 “河湾村” 的卫生室项目，准备用同样的手段糊弄。
虽然没抓到阿泰，但陈默还是联系了国际刑警，请求协助追查老鬼在泰国的窝点。同时，坡底村卫生室的整改工程立刻启动 —— 李伟带着 “滨海花园” 的工友们免费帮忙，从建材市场拉来合格的 c25 水泥、级配砂石和防腐医疗废水管，每天顶着秋老虎在工地干活，手上磨起了水泡，缠上胶布接着干。
王大夫每天都来工地帮忙，给工友们送绿豆汤和自己烙的饼：“你们辛苦了，喝点绿豆汤解解暑。等卫生室修好了，俺再也不用看着村民没处治病了。” 张奶奶的腿好了些，也拄着拐杖来工地，帮着捡散落的工具，嘴里念叨着：“等输液室建好了，俺换药就不用风吹雨淋了，谢谢你们这些好人。”
林薇把妈妈的日志放在临时棚里，供大家翻看。日志里妈妈的字迹仿佛还在诉说着当年的坚持：“卫生室是村民的命，一砖一瓦都不能糊弄。” 林薇在日志的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2026 年秋初，坡底村卫生室整改完成，村民有了安全的诊疗室。妈妈，您当年藏在日志里的正义，我们帮您实现了。”
整改完成那天，新卫生室的输液室终于启用。张奶奶坐在干净的输液椅上，王大夫给她换着药，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烘烘的。李婶抱着小阳来复查，孩子的烧退了，笑着说：“王叔叔，这里好漂亮，我再也不用在石头上打针了！”
村民们在卫生室门口摆了长桌宴，张奶奶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鸡汤，递给陈默：“陈警官，尝尝俺炖的鸡汤，感谢你们帮俺们修好了卫生室，以后俺们看病再也不用愁了。” 李伟啃着王大夫做的玉米饼，笑得一脸满足：“这饼真香，比工地食堂的好吃多了！”
陈默从车里拿出一袋向日葵花籽，分给每户村民：“这是‘南城花园’遗址的花籽，种在卫生室门口，明年夏天开花的时候，咱们的卫生室会更漂亮。” 村民们接过花籽，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像是捧着宝贝。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卫生室的新墙上，反射出温暖的光。风又吹过，门口的向日葵花籽己经冒出了嫩芽，在晚风里轻轻晃动。王大夫站在门口，看着村民们的笑脸，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 他知道，虽然阿泰还没抓到，但他们己经守住了坡底村村民的健康，守住了这份医者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