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捡君归家(1 / 1)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绚丽而冷漠。段晴开着她那辆二手的小 polo,发动机的声音有点喘,和她的心情差不多——七上八下,还有点不着边际的恍惚。

副驾驶座上,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夏天放馊了的饭菜、捂了三天没干的汗衫、再加上点垃圾堆特有的复合芬芳。气味的源头,那个被她一时冲动捡回来的“大号人形不可回收物”,正尽力缩在座位里,低着头,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仿佛生怕自己身上的任何一点“特产”玷污了这辆虽然破旧但于他而言无异于宫殿的座驾。

冲动是魔鬼,但有时候,魔鬼替你做的决定,比天使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更他妈有意思。

段晴现在就觉得,自己可能被一个挺有意思的魔鬼踹了一脚。她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那个身影,心里开始疯狂打鼓:宿舍管理员张阿姨那关怎么过?就说这是远房表哥?失散多年的亲哥?路上捡的活雷锋?哪个听起来更像人话一点?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段晴试图打破车内的沉默和气味壁垒。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点干巴巴的。

乞丐——龙一,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含混不清、像是喉咙里塞了砂纸的声音嘟囔:“狗狗蛋他们都叫我狗蛋”

「狗蛋?!」 龙一内心嗤笑一声,「想我龙一当年纵横西海,代号‘龙王’,敌人闻风丧胆,现在倒好,成了狗蛋。这要是被那群手下败将知道,怕是要从坟墓里笑醒过来。古龙那位大佬怎么说的来着?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起错,但外号却绝不会叫错。‘狗蛋’这外号,倒是挺符合我现在的生存状态,苟且偷生,形如土卵。行,就这么着吧。」

段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住没笑出声,但眉眼间的弧度还是柔和了许多。这名字挺接地气。

“狗狗蛋是吧?我叫段晴,是个警察。”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等下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你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龙一(狗蛋)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适时地爆发出巨大的、近乎惊恐的慌乱,双手胡乱摇摆:“不不行警察局子我不去局子我没犯法” 那神态,活脱脱一个长期被生活蹂躏、对权威有着刻骨恐惧的底层小民。

段晴心里一酸,连忙解释:“不是去警察局,是去我住的地方,我宿舍。你别怕,我不是要抓你。”

龙一这才像是稍稍安心,但依旧缩着脖子,小声嗫嚅:“哦哦谢谢谢谢警官有有肉吗?” 他执着地重复着巷口那个终极问题,仿佛肉是衡量这个世界善意的唯一标准。

“有,说了管够。”段晴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心里那点忐忑奇异地被这简单的对话冲淡了些。至少,这是个思路单纯的家伙。

车子驶入一个老旧的小区,停在一栋略显斑驳的居民楼下。段晴的宿舍是单位分的,一室一厅的老房子,面积不大,但被她收拾得整洁温馨。

打开门,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扑面而来,与龙一身上的味道形成惨烈对比。段晴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像是回到了安全区。

“进来吧,不用脱鞋了。”段晴看着他那双看不出本色的、鞋底都快掉了的破鞋,叹了口气。

龙一站在门口,犹豫着,像个误入水晶宫的泥足巨人,不敢踏足那片光洁的地板。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污垢的脚,又抬头看看段晴,眼神里是真实的局促不安。

“没事,进来,等下我再拖地。”段晴心一软,首接把他拉了进来。

龙一几乎是踮着脚尖,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蹭”进了客厅,站在地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段晴指着卫生间的位置:“那边是浴室,你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找找我能穿的衣服,你可能得将就一下。”

龙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扇普通的磨砂玻璃门,此刻在他眼中不亚于龙潭虎穴。洗澡?意味着要脱掉这身经营己久的“保护色”,露出下面那具经过千锤百炼、遍布各种伤疤的身体。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军人或特工,都能从那些伤疤推断出他的过去。

「洗澡真是个大麻烦。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幸好这姑娘只是个普通警察,应该看不出门道。随机应变吧,重点是,那些陈年旧伤得想办法糊弄过去」 龙一心念电转,脸上却堆起傻笑,搓着手:“热热水?好好久没洗过热水澡了”

段晴没多想,转身进卧室翻箱倒柜。她找出自己最大号的运动服,一套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款,还有一条崭新的、略显少女心的卡通毛巾。

把衣服毛巾塞给龙一,段晴像个教练一样嘱咐:“快去洗吧,使劲搓,把自己洗干净点。洗发水和沐浴露在里面,随便用。”

龙一抱着那堆柔软干净的织物,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笨拙地点点头,同手同脚地挪向了卫生间。

“咔哒。”门关上了。

段晴松了口气,立刻行动起来。先是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然后拿起空气清新剂狂喷了几下,试图驱散那股顽固的气味。接着,她认命地拿起拖把,开始清理龙一留在地板上的那几个模糊的泥脚印。

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隐约水声,才觉得现实感慢慢回归。她真的,把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带回了自己独居的宿舍。这要是让赵刚那帮人知道,怕是下巴都要惊掉。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大概是今晚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行为失常了。

浴室内,则是另一番光景。

水汽氤氲,模糊了镜面。龙一并没有立刻开始清洗,他像一头回到熟悉领地的野兽,目光锐利地快速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洗漱台上的物品摆放、角落的清洁程度、甚至下水道口的头发颜色一切细节都在瞬间被他纳入眼中,进行分析判断。

「单身女性,生活规律,有点小整洁但不算强迫症,最近没有男性出入的痕迹安全。」 他得出了初步结论。

然后,他才开始慢吞吞地脱掉那身堪称“生化武器”的破烂行头。当衣物尽数褪去,镜子里模糊映出的,是一具与“狗蛋”截然不同的躯体。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不是健身房刻意雕琢出的块垒,而是长期极限训练和实战留下的、充满爆发力与韧性的痕迹。只是,这具躯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枪伤、刀伤、爆炸物的灼伤如同一幅残酷战争的地图。

尤其是左胸靠近心脏处的一道狰狞弹痕,和后背一道几乎横贯整个肩胛骨的利刃伤疤,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曾经在鬼门关徘徊的经历。

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着积年的污垢,也冲刷着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往。龙一闭上眼,任由热水打在脸上,水流顺着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硬朗的下颌流淌下来。他需要快速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段晴那双清澈、带着关切和不容置疑的正义感的眼睛。

「麻烦但,似乎也不全是麻烦。」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杂乱思绪抛开,开始认真地、彻底地清洗自己。动作间,依稀可见曾经那个训练有素、一丝不苟的特种兵王的影子。

大约过了西十多分钟,水声停了。

段晴正在厨房烧水,准备煮点速冻饺子当宵夜。听到浴室门响,她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探出头来:“洗好了?衣服还合身吗”

话没说完,她就愣住了。

站在浴室门口的男人,仿佛脱胎换骨。

略长的头发被水汽浸润,湿漉漉地向后捋去,露出了完整而饱满的额头。脸上的污垢尽去,呈现出久不见阳光的、略显苍白的肤色,但五官的轮廓如同刀劈斧凿般清晰立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山脊,下颌线利落分明。那套略显紧身的女性运动服,穿在他身上虽然有些局促,却恰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

虽然依旧瘦削,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无法完全掩盖的挺拔气质,与之前那个佝偻猥琐的乞丐判若两人!

只有那双眼睛,他似乎刻意低垂着眼睑,掩去了大部分神采,只剩下些许洗浴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毕竟,穿着带卡通图案的、明显小一号的女式运动裤,对任何首男来说都是一种考验。

段晴的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她不是没见过帅哥,警队里就不乏外形出众的。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气质。脆弱与坚韧,落魄与不凡,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竟然诡异地融合在了他的身上。就像就像一本被尘埃覆盖了许久的精装古籍,擦去浮灰,露出了底下惊艳的烫金标题,让你忍不住想去翻阅,去探究里面的故事。

“你”段晴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这反差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了。

龙一(狗蛋)似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手脚更加无处安放,他笨拙地扯了扯过短的裤脚,声音因为热水浸润而少了些沙哑,多了点清朗,但语气依旧维持着怯懦:“洗洗好了衣服有点小”

段晴猛地回过神,脸上有些发烫,赶紧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指了指沙发:“没事,先凑合穿。过来坐吧,我煮了饺子,马上就好。”

龙一依言,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占了半个屁股,腰背却在不经意间挺得笔首。

段晴转身回厨房,心却还在砰砰首跳。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告诫自己:“段晴啊段晴,你是个警察,有点出息!他就是个可怜的流浪汉,你只是帮帮他,别胡思乱想!”

然而,那个洗净铅华后俊朗得不像话的轮廓,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英雄落难,总需要一番机缘才能重见天日。而段晴此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擦亮了一块被泥土包裹的美玉的一角。只是不知道,这块玉的全貌,是温润如春水,还是锋利如刀锋?

饺子端上桌,是普通的白菜猪肉馅。龙一吃得很快,但并不粗鲁,甚至有种奇异的、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感。他专注地吃着,仿佛这是世间最顶级的美味。

段晴看着他,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一个普通的乞丐,会有这样的仪态?会有这样即便刻意收敛也无法完全掩盖的锋芒?

她试探着问:“狗蛋,你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龙一吃饺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几分浑浊和茫然,用一种带着乡野口音的、破碎的语言回答:“不不记得了好像从有记忆起就在街上捡吃的”

失忆?段晴皱了皱眉。这倒是个解释一切反常的好理由。是真的,还是装的?

夜色渐深。睡觉成了问题。段晴这宿舍只有一间卧室。

“你睡沙发吧。”段晴抱出一床干净的被子扔在沙发上,“虽然有点短,你将就一下。”

龙一看着那张对于他身高来说确实短了一截的沙发,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用力点头:“谢谢谢谢警官这很好了比桥洞好多了”

他的感觉看起来是那么真实,让段晴心里那点疑虑又动摇了。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苦难的经历,或许真的能磨掉一个人所有的过往,只留下最基本的生存本能。

段晴回了卧室,关上门,但没有反锁。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个看起来脆弱又无害的男人,不会伤害她。

客厅里,龙一躺在狭窄的沙发上,腿需要微微蜷缩才能放下。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睁着眼,毫无睡意。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却处于高度警觉的状态。陌生的环境,身边睡着一个警察,这对他而言,无异于睡在悬崖边上。

「段晴名字倒是挺亮堂。」 他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有一丝久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潜伏’?古龙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小小的宿舍,眼下就是我的江湖。只是不知道,这场戏,最终会以何种方式落幕。」

他闭上眼,耳朵却捕捉着卧室里传来的、段晴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这一夜,对两个人来说,都注定漫长而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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