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这会急得脑门冒汗。
他怎么看？
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不怪苏越谨慎，苏砚之常年身居高位，自然首要考虑的便是后人的能力。
平日里大小测试可以说不计其数，说不定哪句话就是在考校你。
一旦回答没有让苏砚之满意，那么可能本该属于你的一份机遇就归了别人了。
常年累月下来，只要心里有点上进心，那苏砚之说的每句话都会在苏家人脑子转上三圈再回答。
但是很可惜，这次是苏越想多了。
这一次是皇帝暗示苏砚之这件事到此为止，这让苏砚之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这会身边又没有别人，便想着问问苏越。
结果苏砚之一看，一句话出来，问的苏越脑门冒汗，却半天不回答，这心里更堵得慌了。
若不是顾及一旁小孙子还在昏迷，需要休息，恐怕这会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咚。
一声轻响。
是苏砚之轻轻顿了下手中的拐杖。
苏越本能一哆嗦，抬眼看向父亲。
苏砚之闭眼冷声道：“出去。”
“是，父亲。”
苏越不敢拒绝，连忙行礼退出去。
许久。
苏砚之缓缓睁开双眼，口中喃喃低语：“家门不幸啊……”
也不知道他这句家门不幸，究竟是在说谁，是说苏越，还是说苏明远，又或者是谁。
“呃……水……水……”
苏砚之精神一震，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原本昏迷的苏明远此刻眼神朦胧，低声喊着渴，要水喝。
苏砚之大喜过望，连忙起身亲自去给孙子倒水。
“来，孙儿，爷爷扶你起来，慢点喝。”
一杯水下去，苏明远精神也好了许多，眼睛也有了神。
苏明远抬手抓住苏砚之衣领，眼中满是希冀与怨毒。
“爷，爷爷……我，我要……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啊啊啊啊！！！”
说到最后，苏明远更是用尽全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起来。
苏砚之抱着孙子，看着癫狂的小孙子，一言不发。
要一个人死，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甚至于只要他透露出对某个人一丝一毫的不满，自然有人替他排忧解难，一点都不会牵扯到他。
但是……
林逍不同。
平心而论，苏砚之与林逍父亲林阔海之间的关系近乎于亦敌亦友。
虽说恩怨不少，但是随着林阔海的死，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且按照整个大梁所有世家大族的潜规矩——
一代人解决一代人的事。
虽然听起来可笑，却是所有人都默契遵守的游戏规则。
不然的话，就光是大了小的惹来老的这种事，来回拉扯之下，都有可能让整个家族卷进去。
这绝对与世家大族们的利益相违背。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没触及底线，都是一辈人解决一辈人的恩怨，不可往上也不可往下。
当然了，这也创建在大家体量差不多的情况下，若是一方太弱势，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而林逍，弱势吗？
苏砚之幽幽叹了口气。
这小王八蛋的林家看起来好似风中残烛，可是事实上，那是要多稳固就有多稳固。
就那一个当皇后且十分受宠的姐姐，就足够让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对林家望而却步。
所以，某种程度上，看似庞大不可一世的苏家，还真未必能得罪得起林逍。
毕竟世家之间有潜规则，朝堂上自然也不会例外，甚至会更严苛一些，谁碰谁死。
见爷爷沉默不语，苏明远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
他现在浑身上下那是没有一处不疼的，结果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居然一句话都没有！？
还有天理吗？
“爷爷！”
苏砚之轻轻摸了摸苏明远的脑袋：“孙儿，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不等苏明远说话，苏砚之继续道。
“你若是气不过，你便自己去跟他斗，爷爷自然支持你，但是不光爷爷，就算你父亲母亲他们也是不能下场帮你的，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若是坏了规矩，你作为苏家的一分子，应该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苏家百年基业，不可能冒险的。”
只能说苏明远虽然纨绔，却不是那种真的没脑子的人，只不过平日不愿意动罢了。
此刻被自己爷爷这么一说，苏明远也明白过来，整个人慢慢恢复了平静，也松开了紧紧攥着爷爷衣领的手。
见苏明远如此，苏砚之暗自点头。
在苏砚之看来，苏明远再怎么胡闹都没关系，整个京城比苏明远恶劣的多的人大有人在。
只不过他们隐藏的更好，没有被所有人知晓罢了。
只要苏明远未来在朝堂有一席之地，甚至往上爬几个台阶，那么所有的非议都自然而然的会被人默契的遗忘。
丢脸？
那又算得了什么？
就象他，堂堂丞相去了烟花之地，还被人讹诈十几万两银子，那又如何？
你看外边有一点风声吗？
谁敢提？
就算是皇帝，也得帮忙压下所有非议的声音。
“明远，你要记住，一时的荣辱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而赢家，是通吃的，明白了吗？”
苏明远眼底凶光闪铄：“爷爷，孙儿明白了。”
苏砚之笑了笑，轻抚苏明远脑袋：“既然如此，那你好好休息，爷爷先出去了。”
“爷爷您慢走。”
目送苏砚之离开，苏明远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林逍……你给我等着！”
……
“啊啾！”
林逍揉了揉鼻子，醉眼迷离的举起酒杯：“来，接着喝~”
赵承乾一手托着腮帮，一手狠狠搓了脸，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不……不喝了，这……真的有点多了。”
林逍咂了咂嘴，看似无意的说道：“他奶奶的……我看苏家那帮人狂的很啊，尤其是苏砚之那个老匹夫，早晚弄了他……”
一旁，原本看起来好象都要醉过去的赵承乾，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醉态一扫而空。
赵承乾仔细打量了下林逍，见其应该是真的醉了，继续装出一副醉醺醺的口吻。
林逍借着馀光将自己这个便宜外甥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不禁失笑。
到底是皇族啊，就算看起来最没心没肺的赵承乾，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
但是好在，他们是一家人，至少在赵承乾登基之前，是绝对的一家人。
登基之后嘛……
那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