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金,流淌在青藤中学的砖红色外墙上。
我站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拐角处,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注视着下面花园里的那个佝偻身影。
园丁老张正在修剪那丛红色月季,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
即使是在刺目的阳光下,他依然戴着那副墨镜——镜片黑得像两滴凝固的沥青,吞噬了所有试图窥探其后的光线。
"你在偷看老张?"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一哆嗦。
班长董语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手里抱着一摞运动会报名表。
"我只是"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自然地眨动着,"觉得那些花有点奇怪。"
董语凑到窗前,她的发梢掠过我的脸颊,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红色月季?确实开得太艳了,像浸了血似的。"
她忽然压低声音,"听说老张用特殊肥料,有人看见他半夜往花根倒红色的液体。"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上周三巡逻时,我也见过类似场景——老张蹲在月季丛前,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往土壤里滴入某种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当时阳光照在那液体上,折射出的不是普通肥料该有的光泽,而是一种诡异的、近乎生物般的质感。
"关梦!董语!"班主任王老师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运动会流程表整理好了吗?"
董语迅速拉开与我的距离:"马上就好,王老师!"
她转向我的方向,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明快,"学生会会长大人,您该干活了。"
我点点头,最后瞥了一眼窗外。
老张已经停止了修剪,正直挺挺地站在花园中央那座古老的石雕旁,仰头"注视"着教学楼的方向。
尽管隔着墨镜和三层楼的距离,我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运动会前一天的傍晚,校园里弥漫着一种躁动的气氛。
同学们都在为第二天的运动会做最后的准备,操场上时不时传来阵阵呼喊声和欢笑声。
我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学生会办公室里,仔细核对最后一份名单。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我翻动纸张的声音。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成了深紫色,路灯也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还没走啊?”突然,保安老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探头进来,看着我说,“要锁教学楼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四十了。
“马上就好,李叔。”我连忙回答道,然后加快速度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这时,我突然发现少了一份重要的文件——明天开幕式上要用的演讲稿。
我的心猛地一沉,赶紧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仔细翻找着。
最后在垃圾桶旁找到了它,可能是被风吹落的,还好没有被当成垃圾扔掉。
“找到了吗?”老李的声音又从门口传来。
“找到了,李叔!”我赶紧回答道。
老李笑了笑,说:“那就好,赶紧走吧,别太晚了。”
我点点头,背起书包,走出了学生会办公室。
走出教学楼时,校园里已经几乎没有学生了。
暮色中,中心花园显得格外幽深。
我本能地加快脚步,却在经过花园时猛地刹住。
老张站在那座名为"求知者"的古老雕塑前,手里捧着一个陶罐,正将里面的液体缓缓倒在雕塑基座上。
那液体在暮色中呈现出不祥的黑红色,顺着石雕的纹路蜿蜒而下,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蛇。
更诡异的是,液体接触到雕塑表面时,竟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仿佛被石质吸收了一般。
我的呼吸几乎要凝滞了,想悄悄离开,脚下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
老张的动作顿住了,缓缓转向声源方向。
尽管隔着墨镜,我仍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锁定了我,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动弹不得。
"学生不该在这时候逗留。"老张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警告意味。
"我我这就走。"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老张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摘下了墨镜。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老张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球是一种浑浊的黄色,布满蛛网般的血丝。
而在那浑浊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在眼球的玻璃体里游弋。
"看见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老张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重新戴上墨镜,"快回家吧,天要黑了。"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校园。
直到冲出大门百米远,我才敢回头。
暮色中的校园像一头蹲伏的巨兽,而中心花园的位置,隐约可见一点暗红色的微光,如同巨兽的眼睛。
回到家时已经七点半了。
父母都出差了,只有奶奶在家。
"梦梦,怎么这么晚?"奶奶从厨房端出热好的饭菜,"快吃饭,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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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食不知味地扒着饭,老张那双可怕的眼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饭后我机械地写着作业,但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十点钟,我突然惊觉——运动会流程表忘在教室了!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奶奶担忧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必须拿,明天一早就要用。"我急得额头冒汗,"我骑车去,很快回来。"
夜晚的校园像被遗弃的古堡,只有门卫室亮着昏黄的灯光。
老李见到我,皱了皱眉:"这么晚还来?"
"忘拿东西了,李叔。"我出示了学生证,"十分钟就好。"
老李嘟囔着开了小门:"快点啊,最近晚上不太平。"
"不太平?"我心头一紧。
"老有人说听见花园里有怪声"老李摇摇头,"可能是野猫吧。"
我握紧手电筒走进校园。
黑暗中的教学楼像一具巨大的骷髅,窗户是空洞的眼窝。
我的手电光束在走廊上划出一道颤抖的光痕,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出诡异的回音。
拿到文件后,我才长舒一口气。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窗外飘来——像是金属刮擦石头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呢喃。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窗边。
月光下,中心花园的景象让我血液瞬间凝固——
老张站在雕塑前,手里拿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园艺剪刀,正在剪自己的手指!
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雕塑基座上,而更恐怖的是,那些血滴竟然像有生命一般,自动流向基座上的特定纹路,形成一个复杂的符号。
我的呼吸几乎完全停滞了,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想立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就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老张突然停下了他的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刹那间,白天老张说过的那句话在我脑海中如惊雷般炸响:“看见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被这句话吓得猛地向后退去,身体失去了平衡,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椅子倒地时发出的巨大响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在这惊惶的瞬间,我瞥见花园里的老张开始缓缓地向教学楼移动。
然而,他的移动方式却异常诡异——他并不是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而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滑行着,仿佛他的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到地面。
我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恐惧让我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抓起文件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拼命冲向楼梯。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楼梯,当我跑到二楼时,突然听到一楼的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像是沾满黏液的东西拖过地面的声响。
“咚、咚、咚……”
那声音越来越近,而且每一声都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
我退到二楼女厕所——全校唯一还亮着灯的地方。
我锁上门,颤抖着摸出手机,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咚、咚、咚"
声音停在了厕所门外。
我屏住呼吸,盯着那扇单薄的木门。
门把手缓缓转动起来,锁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门锁即将崩开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我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像是无数小脚跑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重新亮起。
我鼓起勇气打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残留着几道黏糊糊的暗红色痕迹,一直延伸到楼梯口。
我不敢停留,飞奔下楼冲出教学楼。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时,老李正焦急地张望。
"怎么这么久?"老李责备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校园——中心花园的雕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光芒,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雕塑旁,面朝着我的方向……
运动会当天,阳光出奇的明媚。
我站在主席台上念着演讲稿,声音平稳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台下,董语担忧地看着我——我的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你还好吗?"午休时董语拦住我,一脸关切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把昨晚的见闻告诉她。
当我把昨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董语时,我原本以为她会嘲笑我,或者认为我是在胡思乱想。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董语并没有这样做。
"我奶奶说过,有些地方会吸引不好的东西。"
董语压低声音说道,好像生怕被别人听到,"她说我们学校以前是乱葬岗,建校时挖出过很多无主尸骨。"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头猛地一震。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惊讶地问道。
"我奶奶是本地人,小时候听老人说的。"
董语解释道,同时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她说当时施工队为了省钱,只是简单做了法事就继续建楼了。后来第一任校长从乡下请了个懂行的人来镇场子……"
"园丁?"我脱口而出。
董语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回答,目光越过董语的肩膀,落在远处正在修剪灌木的老张身上。
阳光下,老张的影子比实际体型大了至少一倍,而且形状怪异,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他背上。
运动会结束后,我借口值日留了下来。
当校园重归寂静,我悄悄来到中心花园。
月季丛在暮色中红得刺眼,散发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雕塑基座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但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触石面时,能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湿润。
更奇怪的是,当我触碰那些刻纹时,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像是被静电击中。
"不该碰的。"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吓得几乎跳起来。
老张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墨镜反射着最后的夕阳余晖。
"那那是什么?"我鼓起勇气问道,"昨晚我看到的"
老张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后,老人叹了口气:"跟我来。"
我跟着老张来到校园最角落的一间小木屋——老张的住处兼工具房。
屋内出奇的整洁,墙上挂满了各式园艺工具,还有一排排贴着标签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粉末和液体。
老张从床下拖出一个古老的木箱,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厚日记本。
"六十三年前,这里挖出了二百多具无名尸。"
老张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他们死于饥荒,被草草掩埋。建校时惊动了他们他们想要活人的生气。"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所以那些月季"
"特殊培育的,根须能扎入地下二十米。"
老张翻开日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和一些古怪的符号,"它们吸收那些东西的怨气,转化成植物的生命力。我的血是催化剂。"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月季红得如此妖异:"昨晚那是什么在追我?"
"一个逃出来的。"老张的墨镜转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月圆之夜,结界最弱。它们会试图找替身"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老张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不对太早了"
他快速从墙上取下一把形状古怪的银色小刀,"你得走了!"
"发生了什么?"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它们在集体冲击结界!"老张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惊慌,"月季丛有人破坏了月季丛!"
校园广播突然刺耳地响起,传出一阵尖锐的杂音,接着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声音:"终于找到了"
老张的脸色变得惨白:"太快了它们竟然学会了利用现代设备"
他塞给我一个小布袋,"盐和铁粉的混合物,能暂时阻挡它们。快去找你同学,离开学校!"
"那你呢?"我接过布袋,感到里面沉甸甸的。
"我得加固结界。"
老张取下墨镜,那双可怕的眼睛此刻竟然流出了血泪,"记住,如果看到地上有黑色黏液,撒这个。如果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要回应。如果"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已经开始了!"老张推着我出门,"快走!"
校园已经变了样。
原本晴朗的夜空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笼罩,路灯闪烁着诡异的光。
远处,几个学生惊慌地奔跑着,而在他们身后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本能地朝教学楼跑去,却在半路遇见了董语和几个同学。
"关梦!"董语抓住了我的手臂,"广播突然自己响了,然后王老师她她"
我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去——教学楼门口,王老师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身体,头转了整整180度对着他们,嘴角咧到一个非人的宽度
"别看她的眼睛!"我想起老张的警告,抓起一把布袋里的粉末撒向空中。
粉末接触王老师的瞬间,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像融化的蜡一般塌陷下去,变成一滩黑色黏液。
"去礼堂!"我拉着董语,"那里空间大,容易防守!"
我们一路狂奔,身后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和同学的尖叫。
礼堂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师生,所有人都面色惊恐。
"门窗都堵住了!"体育老师拿着灭火器站在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回答。
我环顾四周,仔细数了数在场的人数,发现还差很多人没有到,其中也包括老李。
老张说过的话在我脑海中浮现,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突然,礼堂里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全部熄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我隐约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粘稠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一些细微的窃窃私语,但那并不是我能听懂的语言。
"别出声!"我压低声音,紧张地对周围的人说道,"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绝对不要回应!"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时间似乎变得模糊起来,我完全无法判断过去了多久。
外面传来了一阵奇特的铃声,那铃声清脆而悠扬,既像风铃的声音,又像是某种金属乐器发出的声响。
随着铃声越来越近,黑暗中的窃窃私语也渐渐减弱,最后完全消失了。
终于,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当我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礼堂的墙壁上布满了黑色的手印,天花板上,垂挂着由黏液形成的诡异图案。
门被缓缓推开,老张出现在门口。
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手里还拿着一个古怪的铜铃。
他的墨镜不见了,那双可怕的眼睛此刻竟然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暂时控制住了。"他嘶哑地说,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医务室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老张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呼吸异常微弱。
校长和几位老师围在床边,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他们似乎对老张的状况感到束手无策。
当我走进房间时,校长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我身上,他向旁边让开一步,示意我走到床前。
“他说要见你。”校长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我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缓缓走到老张的床边,凝视着他那苍白的面容。
老张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浑浊的黄色,但更加黯淡了。
“时间……不多了。”
老张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费力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枕头下面,“它们太强了……需要新的守护者……”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枕头下面露出了一把古老的钥匙,钥匙的表面已经被磨损得有些模糊不清。
老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钥匙递给我,“我的地窖……里面有全部资料……你必须……”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他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
只见他咳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一种黑色的、像沥青一样的物质。
“为什么是我?”我接过钥匙,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老张的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因为你……看见了……而且……你回来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用我的骨灰和你的血撒在雕塑周围"
老张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与此同时,校园某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老张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举行。
学校为他安排了简单的仪式,只有少数教职员工和我到场。
雨水打在黑色墓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回应。
葬礼结束后,我独自来到老张生前居住的小木屋。
屋内还保持着原样,园艺工具整齐地挂在墙上,那些装着各色粉末的玻璃瓶在昏暗光线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角落里,一个几乎与墙壁同色的暗门几乎难以察觉——地窖入口。
我的手在发抖,钥匙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
当钥匙终于转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草药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差点呕吐。
地窖比想象中深得多。
我数着台阶,在数到第十三阶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黏滑的东西。
手电筒照去——是一滩半干的黑色黏液,中间夹杂着几缕灰白的毛发。
"天啊"我强忍着恶心,继续向下。
地窖中央摆着一张古老的木桌,上面摊开一本皮质封面的巨大册子,旁边是一盏油灯。
我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四周——墙上挂满了奇怪的符号图表,角落里堆着几十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罐,里面泡着各种植物根茎和一些形状可疑的器官组织。
我翻开那本大册子,第一页用褪色的墨水写着:"青藤中学地下布局及镇压记录,守护者张氏家族传承"。
随着阅读,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浮现:学校地下不仅埋葬着那些饥荒死难者,更深处还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系统,被当地人称为"饿鬼道"。
建校初期,施工队无意中打通了通往洞穴的通道,释放出了某种古老的存在——一种以人类恐惧和生命力为食的实体。
老张的祖父,第一任园丁张云松,从湘西请来了秘术,用家族血脉为引,配合特殊培育的植物和每月一次的鲜血仪式,构建了一个覆盖全校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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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看似普通的雕塑,实际上是结界的核心。
我翻到最后一页,呼吸几乎停滞——上面详细记载着一个名为"血脉传承"的仪式:用逝去守护者的骨灰与继承者的鲜血混合,在月圆之夜撒在雕塑周围,同时继承者需服下一剂特殊药剂
"砰!"
地窖上方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的心跳骤停,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指向楼梯。
又一声响动,这次更近了,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拖行声。
"咚咚咚"
不是脚步声,而是那种熟悉的、重物敲击地面的声音。
我想起老张的警告,迅速从桌上抓起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那种盐铁混合物。
声音停在了地窖入口。
黑暗中,我听到一种像是多个人同时低语的声音,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冷汗顺着我的脊背流下,手中的布袋已经被汗水浸湿。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在这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我:“关梦……帮帮我……”
那是董语的声音!
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回应她,但就在最后一刻,我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剧痛让我清醒过来。
我想起了老张的警告——绝对不能回应任何呼唤,无论那声音听起来有多么熟悉。
那个声音并没有停止,它继续不停地叫着,而且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扭曲,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声充满恶意的嘶吼。
与此同时,地窖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我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形成了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墙上的图表无风自动,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而玻璃罐中的液体也像是被煮沸了一样,不断地翻滚着,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
而那些泡在罐子里的器官组织,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蠕动。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连忙抓起桌上的册子和几个标有“防护”字样的小瓶子,转身冲向楼梯。
就在我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中猛地伸了出来,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本能地将手中的盐铁混合物撒向那只手。
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中,那只手如遇火的蜡一般融化,但更多的苍白肢体从黑暗中涌现。
我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身后的地窖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当我冲出小木屋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校园里弥漫着不自然的雾气。
"救命!有人吗?"我大喊着,但声音似乎被雾气吸收了,传不出去多远。
我决定去找董语——如果她还安全的话。
穿过雾气笼罩的校园,我注意到那些红色月季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枯萎,花瓣一片片落下,露出下面发黑的茎秆。
女生宿舍楼一片漆黑。
我站在楼下,大声呼喊着董语的名字,但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
正当我准备放弃,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三楼的一个窗户里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灯光。
那是董语的寝室!我心中一喜,连忙冲进宿舍楼。
一进楼,一股浓烈的腐烂水果的气味扑鼻而来。
我捂着鼻子,快步向三楼跑去。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时不时还闪烁几下。
董语的寝室门虚掩着,一道诡异的红光从门缝中透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寝室里,董语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她的身影在微弱的红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
她手里拿着一个发着红光的小物件。
“董语?”我轻声呼唤,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回荡。
听到我的声音,董语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竟然变成了完全的黑色,没有眼白,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关梦,你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有好几个人同时在说话,“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被她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那个小布袋。
“董语……你怎么了?”我颤抖着问道。
"她很好。"董语的身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比任何时候都好。你也想加入我们吗?永远不饿,永远不冷"
窗外的雾气突然变得浓稠,像是有生命一般涌入房间。
我看到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的人脸,全都大张着嘴,露出饥饿的表情。
"饿好饿"那些人脸呻吟着,"给我们给我们"
董语向我伸出手,她的指甲变得又长又黑:"只要一点点你的生命力我们就能完全自由"
我猛地将布袋中的粉末撒向董语。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痉挛着倒在地上。
雾气中的人脸发出愤怒的嚎叫,向我扑来。
我转身就跑,身后是潮水般涌来的黑雾和扭曲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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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出宿舍楼,向中心花园狂奔——那里有雕塑,结界的关键!
花园里,那尊"求知者"雕塑周围的地面正在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更可怕的是,雕塑本身正在渗出黑色的黏液,石质的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我想起老张的临终嘱托,从包里取出那个装着老张骨灰的小瓮。
没有时间准备完整的仪式了,我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骨灰中,然后颤抖着将混合物撒向雕塑。
"以守护者之名"我努力回忆着册子上的咒文,"以血与骨为誓"
地面剧烈震动起来,雕塑的裂纹中迸发出刺目的红光。
黑雾中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嚎叫,开始后退。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我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太弱,无法完成仪式。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从那弥漫的雾气中缓缓地走了出来——竟然是老张!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幽灵。
只见那半透明的老张,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向我微微颔首示意。
然后,他将自己那虚幻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头。
刹那间,一股暖流涌入我的体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以张氏守护者之名!”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洪亮而有力,“以此血脉为引,封印重铸!”
我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混合物全部撒向雕塑,同时口中念出了册子上最后的咒语。
一道耀眼的红光猛然从雕塑中喷涌而出,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瞬间将所有的黑雾都驱散得无影无踪。
那些原本狰狞恐怖的人脸,在这红光的照耀下,发出了最后的凄厉惨叫,瞬间化为了乌有。
当光芒渐渐散去,校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董语静静地躺在花园的边缘昏迷不醒,但呼吸却十分平稳,显然并无大碍。
那座雕塑看起来焕然一新,在它的基座上,赫然出现了一些崭新的纹路——这些纹路与我体内血液流动的轨迹竟然完全一致!
三天后,学校重新开学。
官方解释那晚的事件是"集体癔症"加上"罕见的天气现象"。
大多数师生只记得突然停电和奇怪的雾气,具体细节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我知道真相。
我现在每天放学后都会去照料那些红色月季——老张死后,它们一度全部枯萎,但在我按照册子上的方法处理后,新的嫩芽已经破土而出。
董语完全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但她开始做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戴墨镜的老人教她辨认各种植物。
她把这些梦告诉了我,我们决定一起研究老张留下的资料。
月圆之夜,我独自来到中心花园。
我按照册子上的完整仪式,将特制的药剂一饮而尽。
药液苦涩得令人作呕,喝下的瞬间,我感到一股热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最后汇聚在眼睛。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世界变得不同了——我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能量,看到地下深处那些被束缚的饥饿灵魂,甚至能看到老张模糊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向我点头微笑。
"我会继续守护下去。"我轻声承诺。
老张的身影渐渐消散,但在完全消失前,我分明看到他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第二天,学生们发现中心花园多了一座新雕塑——一个戴眼镜的少年站在老雕塑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
没人记得什么时候立的,但它看起来就像是原本就在那里一样。
董语在新雕塑前放了一束白色小花,转头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它很像你。"
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不语。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雕塑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光点组成了一个奇特的符号——守护者的标记。
当夜幕降临,校园归于寂静,新雕塑的眼睛会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而在教学楼的值班表上,多了一个新的名字——"园艺指导:关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