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转眼就到了。
学校宿舍清空，舍友们早就回了老家，独留陈铭一人，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项目进度条发愁。
项目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年前必须完成第一阶段的内测版本。
他现在回鲁城老家，等同于把整个团队的烂摊子远程丢给别人，这事他干不出来。
在江城租房又麻烦，思来想去，最方便的去处只剩下一个。
陈铭掏出手机，拨通了苏栀夏母亲温静书的电话。
“温阿姨，我是陈铭。”
电话那头传来温静书温婉带笑的声音：“是小铭啊，放假了吧？什么时候回鲁城？”
“项目有点事，可能要耽搁几天。我想着能不能先在隔壁借住几天？等忙完了再回去。”陈铭的语气带着几分客气。
“这孩子，说什么借不借的，那不就是你另一个家吗？”温静书的语气里满是亲近和理所当然，“钥匙你不是有吗？想住多久住多久，阿姨晚点让家里的张妈过去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被褥都换成新的。”
“谢谢温阿姨。”
“跟我客气什么。”温静书笑着。
话音刚落，电话背景音里就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像是什么重物从沙发上滚下来的闷响，紧接着是一声夸张的“哎哟”。
陈铭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阿姨，夏夏怎么了？”
温静书在电话那头憋着笑，声音却装得一本正经：“没事，估计是看电视太激动，从沙发上掉下来了。这孩子，毛毛躁躁的。那你先收拾东西，晚点过来吧。”
挂了电话，陈铭看着手机屏幕，脑海里浮现出苏栀夏那张小脸，嘴角不自觉地牵了一下。艘嗖小税网 蕞鑫漳结更欣哙
另一头，苏家别墅的客厅里。
苏栀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毯上蹦起来，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脸上哪有半分疼痛，全是奸计得逞的兴奋。
她一把抱住旁边正忍俊不禁的温静书：“妈！陈铭哥哥又要去隔壁住吗？”
温静书无奈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对啊。我可提醒你，别把人家小铭吓着了。”
“知道啦！”苏栀夏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作响。
当天下午，陈铭只背着一个双肩包，拖着一个行李箱，就入住了隔壁。
房间被张妈收拾得一尘不染，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他刚把笔记本电脑接上电源，房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苏栀夏端着一个巨大的果盘，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溜了进来。
果盘里，草莓、车厘子、奇异果切成了精致的小块，码放得整整齐齐。
“张妈切的水果，我妈让我给你送过来。”她把果盘重重地放在陈铭的书桌上，一副“本姑娘赏你的”的傲娇表情。
“谢了。”陈铭的目光从代码上移开，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绒居家服，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嫩。
她没走，而是自来熟地拉过旁边的椅子，紧挨着陈铭坐了下来，两条腿在底下晃悠。
一股淡淡的、像是牛奶混合着果香的味道飘了过来。
距离太近了。
近到陈铭一侧头，就能看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长而卷翘的睫毛。
他忽然发现，才三个月不见，这小丫头似乎又长高了一点，脸颊上那点婴儿肥褪去不少，下颌的线条开始变得清晰，隐约有了几分少女的轮廓。
他的注视有些久，苏栀夏很快就察觉到了。
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脖子烧到耳根，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感觉被他看着的那半边脸颊都快熟了。
“你你老看我干嘛？”她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点羞恼的娇嗔，“你是要吃我，还是要吃水果啊？”
这句虎狼之词，让空气瞬间凝固。
陈铭被她这猝不及防的直球问得一噎，随即失笑。
他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发烧了？”他嘴上开着玩笑，身体却很诚实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安全距离。
“你才发烧了！”苏栀夏放下手，脸颊依旧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水蜜桃。她拿起牙籤扎了一块奇异果，没自己吃，反而举到了陈铭嘴边，下巴微抬，“张嘴。”
那命令的口吻，自然得彷彿他们演练过千百遍。
陈铭看着她，没拒绝，低头咬住了那块水果。
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
“哥哥，你这次寒假就在这儿，不回鲁城了吗？”苏栀夏自己也吃了块草莓，含糊不清地问。
“待几天就回，年前肯定要回去的。”
“哦”苏栀夏的语气明显低落下去，手里的牙籤无意识地戳着果盘里的车厘子，“鲁城好玩吗？我都没去过北方。”
“还行，冬天有暖气，雪景不错。”陈铭看着她那副失落的小模样，不知怎么就多说了一句，“以后你要是去鲁城玩，我给你当导遊。”
“真的？”苏栀夏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像被重新注入了电量，“说话算话！”
“算话。”
得到承诺，小姑娘心满意足了。
房间里一时间很安静，只有她小口吃水果的细微声音和陈铭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气氛温馨得不像话。
就在陈铭以为这段对话已经结束，准备重新投入工作时，身边的苏栀夏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果盘。
她转过身，整个人面对着他，仰起那张白净的小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起，窗外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她的侧脸，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深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哥哥，”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噗——”
陈铭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以一种极其失态的方式，悉数喷了出来。
一部分贡献给了面前的显示器，一部分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他顾不上擦，整个人被呛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完了，cpu直接干烧了。
他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始作俑者。
而苏栀夏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不闪不避，眼神执着得像是在等一个最终审判。
“你”陈铭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你这都跟谁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偶像剧台词？”
他试图把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归结为小孩子童言无忌。
“我没看偶像剧。”苏栀夏摇头，语气依旧认真，“我在问你，好不好？”
她完全不接他转移话题的茬，就是要一个答案。
陈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能怎么回答？说“好”，那不是祸害未成年人吗？说“不好”，看着她这双清澈执拗的眼睛，拒绝的话又有点说不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采用怀柔拖延战术。
“苏栀夏同学，你想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循循善诱的长辈，“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不是思考这种高深的人生问题。作业写完了吗？”
“才假期第一天。”苏栀夏秒答，然后又把问题拉了回来，“所以，到底好不好嘛？”
得，这话题是过不去了。
陈铭看着她那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彻底没辙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只能给出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等你过几年，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他心想，小孩子忘性大，过个一两年，等她上了高中，有了自己的社交圈，认识了更多优秀的同龄男生，自然就把今天这句戏言抛到脑后了。
然而，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给出这个回答后，一直仰着头的苏栀夏，慢慢低下了头。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哦”了一声，乖巧得不像话。
但在陈铭看不见的角度，少女的嘴角，正一点一点地，勾起一抹计划通的，狡黠又满足的微笑。
不算拒绝，就是胜利。
她的小本本上，又可以划上一个大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