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被一根看不见的钻头疯狂施工。
他一个活了十九年,连女朋友都没交过,电脑代码比英文字母还熟的直男,怎么教这个?
他大脑飞速运转,cpu都快烧了。
打电话给温姨?
现在是凌晨三点,这个电话打过去,苏怀瑾夫妇怕不是要当场开车杀回来,到时候场面只会更加混乱。
打给自己妈?
饶了他吧,自己老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能成为他未来三十年家庭聚会上的保留笑料。
陈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紧急情况,越要相信科学。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解锁屏幕。
那双在键盘上能敲出花来的手指,此刻却带着几分僵硬,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问题。
写代码都没这么严谨过。
【新手如何正确使用卫生巾图文教程】
按下搜索键,屏幕上瞬间跳出无数花花绿绿的广告和链接,看得他眼晕。
陈铭皱着眉,以筛选学术论文的严谨态度,过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营销信息,终于,一个标题朴实无华的动划演示视频被他找到了。
他点开,快速预览了一遍,确认内容科学、步骤清晰、划风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叩叩。”
他再次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靠谱的成年人。
“别急,我给你找了个教学视频。”
“我把手机从门缝递给你,你跟着学就行。”
说完,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又飞快地转身跑回苏栀夏的卧室。
凭着之前抱她进来的模糊记忆,他拉开衣柜门,在一堆粉色、白色、鹅黄色的可爱睡衣里,精准地翻出了一条干净的内裤和睡裤。
他拿着衣服和手机回到卫生间门口,半蹲下身,将东西小心翼翼地从门板下方那道窄窄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衣服也给你拿了新的,换一下。”
“嗯。”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
陈明站起身,没有走开,而是直接靠在了门外的墙壁上。
他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先是手机里传出的、被压得极低的教学视频女声解说。
接着,是塑料包装被撕开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然后,是一阵更长时间的、令人心焦的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咔哒。”
卫生间的门锁,终于传来一声轻响。
门被拉开一道缝,苏栀夏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上了干淨的睡裤,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完全不敢看陈铭。
从脖子到耳根,整片肌肤都透着一层薄薄的粉色,脸颊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这辈子最窘迫,最狼狈,最羞耻的时刻,好像全都在今晚被他一个人看光了。
“谢谢哥哥”她站在原地,声音小得像只刚破壳的雏鸟。
陈铭看着她这副快要钻进地缝里的可怜模样,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半蹲下身子,让自己能和她平视,然后抬起手,非常自然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傻瓜。”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温和。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是你长大的标志。”
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透过发丝传来的温度,让苏栀夏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些许。
“等着,”陈铭站起身,“我去给你冲杯热的。”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楼下的厨房。
再次求助万能的互联网,陈铭同学现学现卖。
他从冰箱里翻出一块姜,又在储物柜里找到一包红糖。
他学着教程里的样子,把姜切成片——虽然切出来的东西更像是姜块。
然后,烧水,放糖,放姜,开火煮。
厨房里很快瀰漫开一股辛辣又甘甜的奇特味道。
几分钟后,陈铭端着一杯颜色深邃、热气腾腾的“独家秘方”,回到了二楼。
苏栀夏正抱着膝盖,蜷缩在走廊尽头的沙发椅上,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喝了。”陈铭将那个马克杯塞进她手里,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命令道,“会舒服点。”
苏栀夏捧着温热的杯子,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一点点传到心里。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小口地抿了一下。
一股辛辣又带着浓郁甘甜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炸开,顺着喉咙滑入胃里,一股暖流迅速扩散开来,驱散了小腹那阵阵的坠痛,也驱散了心里残存的恐慌和不安。
她抬起头,透过氤氲的水汽,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照顾她而手忙脚乱,衬衫领口都睡得有些褶皱的少年。
他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那份平日里若有若无的慵懒和疏离,此刻被一种笨拙的温柔所取代。
苏栀夏的眼眶,毫无预兆地又红了。
那一晚,陈铭没有再回客房。
他从苏栀夏的房间里抱了一床薄被出来,就在她卧室门外的那张长条沙发上和衣躺下。
走廊的灯没有关,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些睡不着,但他只是翻了个身,用手臂挡住眼睛。
他得守在这儿,万一这小丫头半夜再有什么不舒服,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快乐的暑假总是短暂得像一场梦。
一晃眼,就到了开学的前一天。
苏怀瑾和温静书终于结束了老家的事务,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当他们从苏栀夏口中,断断续续地听说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后,夫妻俩对陈铭简直是感激涕零。
“小陈啊,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温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温静书拉着陈铭的手,满脸后怕和感激,“你这孩子,比亲儿子还靠谱!要不是你,我们栀夏一个人在家可怎么办啊!”
说着,她就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硬要往陈铭手里塞。
“阿姨,您这是干什么。”陈铭笑着,不着痕迹地把红包推了回去,“我就是顺手帮个忙,而且栀夏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
“哎,这怎么能一样呢!”
几番推辞之下,陈铭最终还是婉拒了这份“厚礼”。
苏怀瑾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顺眼,沉稳、靠谱、有担当,还不贪财,简直是完美女婿咳咳,完美邻居的典范。
下午,陈铭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准备返回学校。
王帅开着他那辆骚包的车,已经在别墅门口等着了。
苏家一家三口,浩浩荡荡地把他送到门口。
“小陈啊,在学校好好学习,有空常来家里吃饭!”温静书热情地发出邀请。
“好的温姨,您和苏叔叔也多保重身体。”陈铭客套回应。
他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衣角却忽然被一只小手从后面轻轻地拽住了。
力道很轻,却让他无法忽视。
陈铭回过头。
苏栀夏就站在他身后,低着头,白净的小手紧紧攥着他t恤的一角,指节都有些泛白。
她就那样站着,也不说话,像一只怕被主人丢弃的小动物。
“怎么了?”陈铭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她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哥哥,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陈铭心里微微一动。
他看着她失落的样子,脑海里闪过她穿着粉色睡衣、惨白着小脸向他求助的模样。
他笑了。
“当然。”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寒假?或者下一个暑假。”
听到他的保证,苏栀夏似乎还是不放心,她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小声却异常清晰地说:
“哥哥,我会等你的。”
陈铭抬起手,想像那个夜晚一样,揉揉她的头。
可手抬到一半,他又顿住了,最后只是轻轻地落在她的发顶,虚虚地拍了拍。
“好好学习,乖乖听话。”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坐进了车里,没有再回头。
轿车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缓缓驶离。
苏栀夏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到在路的尽头拐弯,彻底消失不见。
她攥着衣角的手,缓缓松开,掌心里,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