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的那一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不是几秒钟，而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半分钟。
只有背景里传来的、微弱而持续的飞船结构应力呻吟声，证明着信号并未完全中断。
就在我以为这次脆弱的连接即将彻底断开时，那边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颤抖和浓重难以置信意味的低语，仿佛怕惊醒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老陈？……你……你竟然还活着。”
“我没死！我们都还活着！我和灵儿在一起！告诉我们你们的坐标，我们这就去找你们！”我急切地吼道，恨不得立刻穿过信号冲过去。
“别过来！”梁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不容置疑的警告，甚至盖过了背景的杂音，“陈三生！听着！绝对，绝对不要靠近‘破碎之环’星域！这是命令！重复，禁止靠近破碎之环！”
“为什么？”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瞬间沿着我的脊椎爬升，让我如坠冰窟：“既然你们在那里，为什么我不能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剧烈地抖动、闪烁，在一阵刺耳的电磁干扰尖啸后，终于勉强拼凑出一幅极其模糊、布满噪点的实时传输图像。
当我看清画面中的景象时，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那是一片如同宇宙墓园般的星空背景。巨大的、不规则燃烧着的恒星残骸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脏，散发着不稳定且充满死寂意味的辐射光晕，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
密密麻麻、如同钢铁蝗群般的泰坦战舰，组成了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封锁网，冰冷的炮口在黑暗中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而在更深处、连恒星残骸光芒都无法触及的绝对黑暗里，隐约可见巨大、扭曲、不符合任何已知生物形态的阴影在缓缓蠕动——那是魔族的虚空生物，它们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掠食者，贪婪地窥视着这片死亡区域。
而“不屈者”号……
它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不再是我想象中那艘承载着人类最后希望、银白色流线型舰身闪耀着科技之光的巍峨方舟。
它像一头受伤垂死的巨兽，紧紧蜷缩在一颗巨大、冰冷、毫无生气的死星背面的阴影里，试图利用这天然掩体躲避无处不在的视线。
舰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原装装甲，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修补痕迹。
东一块西一块地焊接、铆接着各种不同风格、不同材质的飞船残骸——有泰坦战舰标志性的金色合金板，也有魔族生物舰那带着诡异纹路的几丁质甲壳，甚至还有一些明显来自其他未知文明的金属碎片。
它看起来不像是一艘曾经骄傲的星际方舟，更像是一座在宇宙垃圾场里七拼八凑、勉强粘合起来的、正在缓慢腐朽的漂流废墟。
这就是人类最后的火种吗？
“看到了吗？”梁凡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周身原本激荡的灵压已收敛至极致，平静得如同枯竭的死海，不起丝毫波澜，而这恰恰是最令人心碎的：“我们……就在这诸天战场的边缘，或者说，就在这口巨大的、连大道法则都能绞碎的‘血肉磨盘’里面。”
“泰坦古神和域外天魔，不知道发什么疯，把‘破碎之环’选作了决战之地。这里每天都有星域被祭炼，有道统被抹除。我们被夹在中间，强行突围是神魂俱灭，后退……也是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