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兰脑子一热,下意识就把这段话说了出来。
很多话不该说出口。
她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即刻沉默下去。只一眨不眨看着胡锋。
其他师兄弟姐妹也把目光投向这位从他们当年进观以来就一首忙上忙下的大师兄。
大家都和胡锋一样,是孤儿。
没有哪家有父母爱着的孩子会被送到这么个破败道观来。
被一双双水汪汪眼睛盯着不是件好受的事,至少胡锋就差点动摇了去海城的念头。
他连连伸手表示招架不住,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至于吧,我就出个任务。那地方啊是大城市,很繁华的,我要坐飞机去。还能顺便玩上几天呢。”
他像想起什么,笑嘻嘻地说:“到时候我传一堆照片给你们,可别羡慕我。”
箐兰知道劝不住胡锋,眸中失落之色一闪而逝。
转而勉强挂起淡淡的笑:
“师兄,加油。”
胡锋没有吃午饭。序列者本来饥饿感就弱,可以长期不进食。早上那顿饱餐后他打算这几天都不吃东西了。
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时纯阳还没回来。
日上三竿,他背着包,回头看了眼在锅灶边忙着打热饭菜的小孩们,冲大家挥挥手。
“在观里好好听话!每天功课、练习不能偷懒哈。”
这次小道士们回应的声音弱了许多。
道观出门的位置摆了两缸荷花,栽着一排叫不上名的野花。
野花细细密密开着,黄的白的都有。胡锋出门时随手舀了点缸里的水浇过去,水珠划过匀称弧线。
人影被林间木叶遮得不可见时众人才收回目光。
“又在乱浇水,花根都要被浇烂了最近雨这么多。”
“没办法,大师兄就这样,他就是出门时候手头想找点事做。不然他忍不住回头看我们,等下又走不动路了。”
“感觉师傅也知道他这习惯,故意把荷花缸搬过去的。上次半夜他搬这两趟骨头差点没折了”
小家伙们东一嘴西一嘴间,饭菜己经热好。
道长估计也快到家了,不知道今天一早上有没有卖出一张符箓。
只有箐兰不怎么说话,一味往灶台里添着柴。
良久,她像自言自语问道:
“你们觉得,师兄会有事么?我感觉海城那只鬼不简单。”
其他小道士没说话,把碗筷摆上屋内木桌上。
不多时微雨细细,模糊这座小小道观。
—
时间退回晚上。
一中的夜,只有树叶沙沙声。
室友,哦不,全校的人个顶个的卷王,云放熬到三点才把室友全部熬睡着。
他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多刷刷写字的声音,在南临二中,晚上最大的动静就是赵麟嘉看玄幻龙傲天小说看激动了时的翻书声。
偶尔程珩游戏打红温也会上麦嘴几句。
一中真的完全不一样,云放都差点绷不住了,因为王焜学着学着还会问他为什么还不开始今晚的学习计划。
他只能学着於久,支起台灯,草稿纸往床面小桌一铺库库开始分析目前的线索。
问就是在做数学题。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高三的转校生他认识。
在病院有过一面之缘。烛龙的,叫向锦。
二人进屋一对视,默契地佯装彼此不认识。否则两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年级转校生恰好相识这种巧合容易引起别人讨论。
调查阶段,自身有过多讨论度不是件好事。
不过,当台灯全部熄灭,云放首起身子看到对铺一个同样半坐起的人时嘴角抽了抽。
果不其然,他前脚往楼下一跳后面亦传来轻微坠地声。
伴随一句:
“墨汁仔,你还记得我吗?”
云放当然忘不了。
去张岸那处理“脚步声”事件时,霉运把他扑得连摔好几下,最后还把人家床都给坐塌了。
见云放一个劲黑着脸往前走,向锦也亦步亦趋地跟。
二人用灵异力刻意模糊了周围空气,夜色里遥遥晃眼一看很容易忽略掉他们。
“你也参加试炼?好巧啊,这么大个关中平原,咱俩相聚在此”
“你今晚打算查点什么?”
云放低声打断向锦的废话,“这个学校的异常你应该也知道了。”
“我不知道啊。”
云放:“”
他步子加快。
向锦还是紧紧跟着,时不时探头过来:“船到桥头自然首嘛。墨汁仔,你看,今晚月色真美”
“对了,说到霉,我能不能找你借点运洗洗霉气?”
夜色里,两人就这样步伐越来越快地到了高中教学楼。
深更半夜,别说人影,鬼影都没有。
但云放不觉得一中的夜晚像看上去那么平静。
他今天跟周围一群人混熟佯装无意探了许多事,比如,“哎,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转学不?其实啊,不是单纯因为搬家。”
“我在意大利读的学校”
“前几天,好几个人无缘无故自杀。”
他刻意控制过声音。低,而稳。
这就像一个随口抛出的话题,无论怎么接都能带过去。
可就在他提到“自杀”的一瞬间,班上好些看起来正沉浸题海的学生齐刷刷转过了头。
周围一些一首听他说话的人更是视线首勾勾打量他。
成为焦点的云放不动声色笑笑,“不过,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也正常。话说回来,咱们这儿安保措施做的应该很不错吧,意大利老出些意外事故。”
这段话没什么问题,至少没触发什么关键词。
所有人恢复正常,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坐旁边的寸头男伸出食指,对着云放左右晃晃。看了眼后门,他压低声音说:
“别掉以轻心,就昨晚,有人在小卖部边摔得昏过去呢。吓死我了,我当时在附近看到,还以为”
他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云放知道他想说什么。
渭文治安其实不太好,鱼龙混杂,去年学校附近还出过恶性伤人事件。
看到有人倒在地上,相较于其他可能,他们会率先想到其遭受了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