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承恩殿。
朱雀大街上的骚乱和城外震天的鼓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座东宫核心殿宇的宁静。
殿门紧闭,数十名常宣的心腹内侍,如同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守卫在殿宇的四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殿宇正下方的地下排水渠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赵六和他带领的五十名百骑司死士,已经在这里潜伏了近半个时辰。污水的臭气和黑暗,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感官和意志,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
“侯爷的信号,应该快到了。”赵六看了一眼水渠壁上一道不起眼的刻痕,那是他们计算时间的标记。
他紧了紧手中那个冰冷的黑色陶罐。侯爷说,这里面装的是“真相”。
他不知道什么是真相,但他知道,为了把这个“真相”送到那个假太子面前,他们五十个人,今天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但他不怕。
百骑司的字典里,没有“怕”字。只有“忠诚”与“使命”。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大地深处的心跳。
轰隆——
整个排水渠都为之震颤了一下,顶上扑簌簌地掉下些许尘土。
赵六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是信号!是王五那边动手的信号!掖庭宫的爆炸,就是总攻的号角!
“所有人!准备!”赵六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然。
五十名死士,同时从背后解下了特制的短弩,弩箭上弦,箭头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淬毒的幽光。
“目标,正上方,承恩殿地基薄弱点!三、二、一,放!”
咻咻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响起,数十支特制的破甲弩箭,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地射向排水渠的顶部!
承恩殿的地面,是用坚硬的青石板铺就的。
但林浩,凭借着后世的工程学知识和对皇宫建筑结构的了解,早已推算出,在大殿中央的某个位置,为了铺设取暖的“火龙”管道,地基结构相对薄弱。
那里,就是他们的突破口!
“咔嚓!咔嚓!”
弩箭射入青石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坚硬的石板上,瞬间出现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第二轮!放!”
又是一轮齐射!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承恩殿中央的地板,被硬生生地轰开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
阳光和新鲜的空气,瞬间从洞口灌了进来!
“杀!!”
赵六怒吼一声,第一个从洞口窜了出去,手中横刀,毫不犹豫地劈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宫女!
鲜血,瞬间染红了华丽的地毯。
“有刺客!”
“保护殿下!!”
承-恩殿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原本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吓得四散奔逃,尖叫声此起彼伏。
而守卫在殿外的那些常宣死士,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就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将那个破开的大洞,团团围住。
一个接一个的百骑司死士,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地洞中悍不畏死地冲出,与那些常宣的死士,绞杀在了一起!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承恩殿,这座平日里富丽堂皇的太子寝宫,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赵六的目标很明确。他根本不与那些死士缠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殿正上方,那个端坐在御座之上,依旧面无表情的“太子”!
“拦住他!”一名似乎是头领的内侍,发出一声尖叫,带着几名高手,直扑赵六。
赵六不闪不避,左手横刀疯狂劈砍,逼退对手,右手则死死地护着那个黑色的陶罐,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御座挪去!
噗嗤!
一把短刃,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穿了他的小腿。
赵六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踉跄,但他没有倒下,反而借着这股力道,怒吼一声,将手中的横刀,奋力向前掷出!
横刀化作一道寒光,直取那名头领内侍的咽喉!
头领大惊,急忙侧身闪避。
就是这个空当!
赵六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右手中那个黑色的陶罐,朝着御座的方向,猛地扔了过去!
“侯爷!属下……不辱使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声。
黑色的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越过厮杀的人群,精准地落向那个“太子”的脚下。
“不!!”
远处,刚刚从朱雀大街赶回来的常宣,恰好看到这一幕,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身形快如鬼魅,想要冲过去拦截。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啪!”
陶罐,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摔得粉碎!
没有爆炸,没有毒烟。
一股白色的、极其细腻的粉末,从破碎的陶罐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御座笼罩!
“太子”李承乾,被这突如其来的白色粉末,兜头盖脸地浇了一身,从头到脚,瞬间变成了一个“雪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
常宣也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赵六倒在血泊中,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相信侯爷。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白色的粉末,似乎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不,那不是腐蚀!
只见“太子”身上那华美的太子冠服,在接触到白色粉末后,竟然开始……分解?融化?
不,更准确地说,是像被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疯狂地啃食!丝线、布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身象征着储君地位的华贵袍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露出来的,不是血肉之躯。
而是一具……由无数精密齿轮、青铜支架和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琉璃管组成的……机械骨骼!
“太子”的脸,也开始“融化”。那层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在白色粉末的作用下,迅速剥落,露出了下面一张金属和水晶构造的、毫无生气的脸!
那张脸,赫然是陈玄的模样!但,又不是陈玄!那是一张冰冷的、机械的、属于“魂器”的脸!
“啊——!!”
“鬼啊!!”
“怪物!太子是怪物!!”
承恩殿内,那些侥幸没死的宫女太监,在看到这一幕后,彻底崩溃了!他们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连滚爬爬地向殿外逃去!
而那些正在与百骑司死士搏杀的常宣死士,也全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御座上那个由金属和齿轮构成的“怪物”,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他们的信仰,在这一刻,崩塌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常宣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个“魂器”,是“造物主”大人最完美的作品,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为了维持它表面的仿生皮肤,需要极其苛刻的环境和特殊的能量供给。
而林浩扔进来的那罐白色粉末,常宣认出来了。那是从天机阁实验室里缴获的,一种专门用来分解有机物和高分子材料的“分解酶”!
这东西,正是仿生皮肤的克星!
林浩,他根本就不是要刺杀太子!
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扒下这个假太子的皮!
他要让这个惊天的骗局,以最震撼、最直观、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大白于天下!
这一刻,天地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