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混杂着诵念与金石撞击的古怪声响，在“惊神阵”被破开的瞬间，变得清晰可闻。
它仿佛拥有生命，顺着山谷的通道，带着一股子邪异的气息，直往人耳朵里钻。
林浩拔出的横刀并未归鞘，刀锋在月下映出一道狭长的冷光。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对着身后那二十几道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压低了嗓音，吐出两个字。
“进去。”
一行人如狸猫般窜出，动作轻盈迅捷，没有带起半点风声。
他们沿着山壁的阴影，朝着那声音的源头潜行而去。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浓郁檀香和淡淡血腥的怪味就越发刺鼻，让人闻之欲呕。
山谷的尽头，并非死路。
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山洞，如同巨兽张开的黑洞洞大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邪异的声响，正是从这洞口深处传来。
林浩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贴着洞口的岩壁停下，屏住了呼吸。
他探出半个头，向内望去。
洞内豁然开朗，是一个堪比小型广场的巨大溶洞。
洞壁上，每隔数步就嵌着一枚人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绿，气氛诡异。
溶洞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
祭坛之上，摆放着三座巨大的青铜鼎，鼎中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火苗扭曲跳动，却没有半点温度，反而散发着阵阵阴寒。
几十名身穿宽大黑袍、头戴兜帽的人，正围绕着祭坛，以一种古怪的韵律，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发出低沉的诵念。
那金石撞击之声，则是他们手中摇晃着的青铜法器发出的。
而这诡异一幕的周围，则是一排排巨大的铁笼。
笼子里，塞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有些人似乎已经死去，软软地瘫在笼子角落，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林浩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抓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发出嘎吱的轻响。
胸中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戾之气，轰然炸开。
河北道的百姓！
大唐的子民！
竟然被这群杂碎当成猪狗一样圈养，当成祭品！
“天机阁……”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身后的百骑司精锐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杀意。
林浩缓缓举起左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攥紧成拳。
这是百骑司内部，代表着最高等级杀戮的指令。
——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下一刻，二十余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射入溶洞！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呐喊，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一群最顶尖的猎手，扑向了毫无防备的猎物。
噗嗤！
一名正在狂热诵念的黑袍人，脖颈处突然多了一道血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名百骑司校尉如鬼魅般出现在祭坛的阴影里，手中的短弩连续激发，三支淬毒的弩箭精准地射入三名黑袍人的后心。
溶洞内的杀戮，在悄然无声中进行。
这些黑袍祭司，沉浸在自己的仪式中，对外围的变故毫无察觉。
直到一名百骑司的士卒，一刀砍翻了离祭坛最近的一名黑袍人，滚烫的鲜血溅到了旁边另一人的脸上，那人才猛地惊醒。
“敌……敌袭！”
他惊恐的尖叫声，在溶洞中回荡。
然而，这声尖叫，也成了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道声音。
一柄横刀从他身后贯穿了胸膛，将他的呼喊堵了回去。
整个祭祀场瞬间大乱！
剩下的黑袍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丢下手中的法器，有的拔出腰间的短刀试图抵抗，有的则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结阵！保护祭品！”
祭坛上，一名看似头领的老者厉声喝道。
然而，已经晚了。
林浩动了。
他没有去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杂鱼，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直扑祭坛上的那名老者。
老者瞳孔剧缩，举起手中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法杖，试图抵挡。
林浩看也不看，手中的横刀划出一道简单直接的弧线。
咔嚓！
法杖应声而断。
刀势不减，在那老者惊骇的表情中，精准地钉穿了他的肩胛骨，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啊——！”
剧烈的痛楚让老者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林-浩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反手拔出横刀，鲜血喷涌而出。
他转身，面对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黑袍人，身上那股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煞气，再无半点掩饰，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溶洞。
百骑司的精锐们，更是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战意，攻势愈发凌厉。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溶洞内的诵念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周成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横刀，快步走到林浩面前。
“侯爷，清剿完毕！斩杀黑袍祭司四十七人，俘虏一人，就是那个老家伙。”
林浩点了点头，走向那些铁笼。
笼子里的百姓们，从最初的惊恐，到呆滞，再到此刻，一些人的眼中，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们看着眼前这群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杀神般的黑甲军士，却感觉不到丝毫害怕。
“开锁！”林浩下令。
几名百骑司士卒立刻上前，用刀劈开那些粗大的锁链。
铁门打开，一些身体尚可的百姓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然后腿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林浩没有去安抚他们，他走到那个被钉在墙上、此刻已经昏死过去的老者面前，一脚踹在他的伤口上。
“呃啊！”
老者被剧痛惊醒，怨毒地盯着林浩。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浩蹲下身，用刀锋拍了拍他的脸。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呸！”老者一口血痰吐了过来，“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坏了天机阁的大事，太子殿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太子？
林浩心中一动，脸上却毫无波澜。
“看来你还挺嘴硬。”
他站起身，对着周成使了个眼色。
周成心领神会，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老者的另一边肩膀上比划起来。
“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听人骨头碎裂的声音。特别是肩胛骨，一共有十七块小骨头组成，一寸寸地碾碎，声音特别好听……”
周成一边说，一边用匕首尖慢慢刺入。
老者脸上的怨毒，渐渐被恐惧取代。
“我说！我说！”他终于崩溃了，“我们……我们是在为太子殿下炼制‘长生薪’！”
“长生薪？”林浩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是……就是抽取这些贱民的生魂，混以毒蛊，炼制成一种特殊的燃料……”
老者哆哆嗦嗦地解释道，“用来……用来喂养‘魂器’，为太子殿下的千秋大业铺路！”
果然！
这印证了玄机子手札上的记载！
林浩一脚将老者踹晕过去，他现在没时间慢慢审。
“周成！搜！”
“是！”
百骑司的士卒们立刻开始对整个溶洞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很快，一名校尉在祭坛的正下方，发现了一处异样。
“侯爷！这里有东西！”
林浩走过去，只见祭坛正中，三座青铜巨鼎的下方，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扭曲眼睛符号。
在眼睛的瞳孔位置，有一块与其他石板颜色略有不同的方砖。
林浩伸脚一踩。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整个祭坛，竟然从中间裂开，缓缓向两侧滑去，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不断向外冒着黑色寒气的垂直通道。
一股比溶洞里浓烈十倍的恶臭和阴冷气息，从通道中喷涌而出。
林浩站在洞口边缘，向下望去。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伺着他们。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周成。
“点上火把，你带五个人，守住这里，看好这些百姓和俘虏。”
“剩下的人，跟我下去。”
“看看这天机阁的老巢深处，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