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啸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掌心重新凝聚的、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魂力,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命力。
力量是真实的,伤势痊愈也是真实的。
可这份“恩赐”,却让他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反而像一块冰冷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唐啸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峡谷的阴影,仿佛能跨越空间,再次看到那片被鲜血浸透、被蓝银草诡异覆盖的废墟!
看到那三位长老在绝望中点燃生命、炸环自爆的冲天光焰!
看到无数弟子在毒瘴和屠刀下扭曲、哀嚎、化为枯骨!
“噗通!”
这位昊天宗宗主,曾经顶天立地的强者,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岩石上。
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内心的剧痛,早已超越了肉体的极限。
“没了都没了”
唐啸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的虚弱和绝望。
“昊天宗万年基业毁于一旦毁于一旦啊!!”
四长老的身体也在剧烈地颤抖,浑浊的老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猛地扑倒在唐啸身边,额头重重磕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宗主!老宗主!列祖列宗!弟子无能!弟子无能啊!!”
他嘶声哭嚎,声音凄厉得如同受伤的孤狼,在空旷的峡谷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自责。
两个封号斗罗,此刻却如同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孩子,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为那已然覆灭的家园,为那无数惨死的同门和长老,嚎啕痛哭。
泪水混合着血水,在他们布满尘土和血污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沉,化为压抑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
唐啸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那滔天的悲痛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在极致的高温下,瞬间转化为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纯粹到极致的恨意!
他看向同样抬起头的四长老。
四长老那双原本因悲伤而浑浊的眼睛,此刻也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那火焰中,没有迷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要将仇敌碎尸万段的、赤裸裸的杀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任何言语,瞬间读懂了彼此心中那唯一的目标,那滔天恨意的源头!
“唐——昊——!”
唐啸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血淋淋的诅咒。
他的声音不再虚弱,反而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变得异常低沉、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
“是他!都是因为他!”
四长老的声音同样嘶哑,却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若非他之前丧心病狂,悍然袭击宗门,重伤宗主您,更击杀我宗长老,致使我昊天宗元气大伤,人心惶惶,长老战力折损今日面对武魂殿的突袭,我们何至于如此被动?!何至于让三位长老被迫炸环?!何至于让宗门让宗门”
他说不下去了,那灭门的惨状再次刺痛了他的神经,让他浑身都在痉挛。
“没错!”
唐啸猛地站起身,一股狂暴而决绝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虽然魂力尚未完全恢复巅峰,但那属于昊天斗罗的凶悍气势已然回归,并且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变得更加凌厉、更加疯狂!
“若非他唐昊!我昊天宗纵使不敌武魂殿精锐尽出,也绝不会毫无还手之力!绝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
唐啸的声音再次哽咽,但他强行压下,眼神变得如同淬毒的刀锋。
“是他!是他亲手将宗门推向了深渊!是他引来了武魂殿这灭顶之灾!他才是昊天宗覆灭的罪魁祸首!”
“他不配姓唐!”
四长老也霍然起身,须发皆张,散发出阴冷的杀意。
“他更不配拥有昊天锤这天下第一器武魂!他玷污了昊天锤的荣耀!玷污了昊天宗的血脉!他,是昊天宗的千古罪人!”
“此仇不共戴天!”
唐啸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此恨,唯有用他的血,才能洗刷!用他的命,才能祭奠我昊天宗上下数千亡魂的在天之灵!”
“宗主!”
四长老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伤势已愈,此等血海深仇,岂能再等?!必须立刻找到唐昊这个畜生!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唐啸重重点头,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和软弱,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复仇的火焰。
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体内刚刚恢复的魂力,一柄略显虚幻、却依旧散发着沉重威压的昊天锤虚影在他手中凝聚——他的武魂真身虽被比比东打碎,但武魂本源尚在,凝聚一柄临时战锤并非难事。
“四长老,我们走!”
唐啸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充满了肃杀之气。
“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今日,便是了断这恩怨之时!用唐昊的项上人头,祭我昊天宗英魂!”
“遵命,宗主!”
四长老厉声应道。
两人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影如同两道离弦的复仇之箭,瞬间冲出峡谷,消失在山林之间。
天斗皇家学院,林夏专属的静室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外界隔绝出一片宁静。
林夏端坐于一张古朴的茶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杯边缘,眼神沉静如水,仿佛刚刚经历的血雨腥风、宗门覆灭,不过是遥远画卷上的一抹暗色,无法在他心底掀起半分涟漪。
独孤博侍立一旁,姿态恭敬,那双碧绿的蛇瞳深处,却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期待。
他亲眼见证了林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更清楚对方承诺帮助独孤雁武魂进化的分量。
此刻,他就像等待开闸猛兽的猎人,只待林夏一声令下。
“老毒物!”
林夏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把独孤雁叫来吧。”
“是!殿下!”
独孤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话音未落,他那道墨绿色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瞬间消失在静室之内,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毒腥气,很快又被草木清香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