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休息,青禾与房老都恢复了精神,本来他们想要亲自前去营救,最终被王砚拒绝,被安排在了关键的接应位置。
午时将近,公羊宾以及他一种家眷被押送到了刑场。
谢忍高坐监斩台,微阖着眼,用余光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尽情享受着权力带来的无上快-感。
身为雍王嫡次子,他自认才智、手段、心性,无一不远超他那愚蠢的兄长!
但偏偏二者之间的差距居然会这般的大。
谢俊可以执掌一个完全听从他命令的庭阳城,而他只能在向阳城和那个完全不听从他命令的孙显忠置气!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偏心!
他自幼聪慧,父亲麾下许多臣属也暗中认为他才是最佳的继承人选,可他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
所以在听闻谢俊死了消息后,谢忍的第一反应则是激动与欢喜。
以后若是雍王取了天下,那他可就是太子!
想到此处,谢忍甚至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但他并不知道,将他安置在情况复杂的向阳城,恰是雍王对他能力的磨练与期待,只是他被妒恨蒙蔽了双眼,从未真正理解父亲的深意,更没有完成雍王对他的期许。
“大人,时辰快到了。”身旁的心腹低声提醒。
谢忍立刻收敛笑意,换上一副悲天悯人、沉痛无比的表情。他看向下方的人群,声泪俱下地细数公羊宾一族的“罪状”。
“……如此滔天大罪,按律当处以车裂之刑,以正国法!”
“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恳切”,“公羊先生虽犯下大罪,但终究是当世大儒,教育出无数贤才,于九耀江山有功!”
“感念这些昔日功绩,本城主决定,特许你保全全尸!赐你鸩酒一壶,与你族中男丁同饮。族中女眷,赐白绫自尽。”
“之后,我必将你厚葬!望你的死,亦能为天下学子做一个警示!”
谢忍说得大义凛然,俨然一副上位者施舍仁德的姿态。
这番表演,竟让下方许多原本愤慨的学子转变了态度,陷入纯粹的悲伤,纷纷以学生之礼,为公羊宾送行。
“诸位学子能来送公羊先生最后一程,令本官甚感欣慰!尔等风骨,令人钦佩!”
谢忍见状,演技愈发投入,“细细想来,公羊先生何尝不于我有授业解惑之恩?理应受我一拜!”
说罢,他竟飞身而下,在万众瞩目之中,单膝跪在了公羊宾面前,姿态谦卑无比。
“老东西,你不是宁死也不愿归顺于我么?”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公羊宾能听到的音量狞笑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没有你,我照样能收服天下学子之心!”语毕,他迅速起身,脸上恢复了悲悯与威严,对着人群高声道:
“诸位日后若遇难处,皆可来我府上寻求庇护!我与我父雍王一样,最是敬重读书人!若诸位愿为我墨州效力,我父子二人必倒履相迎!”
这番“仁德”表演,不仅感动了在场学子,连许多百姓也激动得纷纷跪拜。
而被封住穴道、口不能言的公羊宾,只能用喷火的目光死死瞪着谢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而此刻,王砚并未置身于刑场喧嚣的人群之中。
他立在远处一座酒楼的檐角之上,宽大的衣袍在风中微动,视线穿透遥远的距离,将一切的表演都看在眼里。
当谢忍低声挑衅公羊宾,当学子与百姓为其“仁德”倾倒跪拜时,王砚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袁青禾,这才是救公羊宾的价值”他淡淡评价,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就在谢忍志得意满,享受着万民敬仰,准备挥手下令行刑的那一刻。
咻!
一道细微到极致、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片翠绿的柳叶,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恐怖速度,精准无比地擦着谢忍的头顶飞过!
“咔哒。”
一声轻响,他头上那顶象征身份的玉质发冠应声从中裂为两半,清脆地掉落在地。谢忍精心梳理的头发瞬间披散下来,将他那副刻意维持的威严悲悯形象破坏殆尽,显得狼狈不堪。
全场骤然一静。
所有的悲泣、感激与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突然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二公子,惊愕中甚至夹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滑稽感。
谢忍脸上的得意与悲悯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错愕与惊怒。他猛地捂住散落的头发,惊恐地四处张望,声音尖利:“谁?!何人胆敢行刺!!”
所有护卫与士兵如临大敌,瞬间刀剑出鞘,紧张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袭击者的踪迹。
然而下一秒,王砚的身影竟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行刑台中央!他甚至没有多看惊慌失措的谢忍和如临大敌的卫兵一眼,径直来到公羊宾及其家眷身边。
“公羊老先生,看你表演了!”
王砚手指连点,束缚公羊宾的绳索和禁制瞬间解开。
“谢忍小儿!你构陷忠良,欺世盗名!方才在我耳边所言,欲窃取学子人心、辱我身后清名之语,我现在就与众人诉说!!”
“你这伪君子,有何面目谈风骨,你父子二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天下的学子!尔等且睁眼看清楚!”
“他父子二人,所求非是贤才,乃是走狗!非是教化,乃是奴役!尔等寒窗苦读所为何来?莫非是为了效忠这等构陷忠良、窃国谋逆之贼,去做那遗臭万年的帮凶吗?”
“若你等尚有几分风骨在,便当知道,真正的学问,不在阿谀奉承之间,不在助纣为虐之时!而在明辨是非之刻,在坚守正道之瞬!!”
公羊宾将这几日所受的屈辱尽数发泄而出,而此时的谢忍已经怒不可遏。
“老匹夫!!你找死!!”
他再也顾不得伪装,周身力量轰然爆发,状若疯虎般直扑公羊宾,欲将其一击毙命!
然而,他的攻击却被一只看似随意探出的手轻易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