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开国一脉的勋贵将全部聚拢在他麾下,成为朝中最庞大的势力。
“到那时,即便是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他。”
王子腾这番话,让王熙凤彻底呆住了。
国公?连皇帝都不敢招惹?
这是何等权势!
“且不说王家受了贾玚多少恩惠。”
“单是这样的存在,我们得罪得起吗?”
王熙凤眼中掠过一抹苦涩。
果然,还是因为贾玚势大,王家势弱,不得不低头。
“今日只有你我二人,舅父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说。”
王子腾凝视着她,神色凝重。
“舅父”
王熙凤心头一紧,隐隐预感接下来的话非同小可。
“贾玚的未来,绝不止于国公,甚至不止于郡王、亲王。”
“九边重镇中,大同、宣府、蓟州、辽东,乃至新设的东江,很快都会成为他的势力。”
“那可是近百万大军!”
“此外,十万征东军己补足精锐,即将回京。”
“这十万大军,便是他在京中的倚仗。”
“待他积蓄足够,这天下,未必不会易主。”
王熙凤瞳孔骤缩,如遭雷击。
“所以,贾家对王家至关重要。”
“凤儿,你一向聪明,该明白如何抉择。”
“只要能攀上贾玚,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王子腾语气沉沉,字字如锤。
王熙凤脑中嗡嗡作响,那句“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不断回荡。
这代价,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王熙凤浑浑噩噩地走出海州伯府,脑海中思绪翻涌。
荣庆堂内,贾母正闭目养神,丫鬟们轻摇罗扇。
"嗒嗒"的脚步声惊醒了贾母。鸳鸯上前禀报:"老太太,姨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快到府门口了。奶请示该如何安排。"
贾母睁开眼,面露难色。王夫人己逝,如今与薛家有关联的只剩贾宝玉和王熙凤。可宝玉哪懂这些应酬之事。
"凤丫头还没回来?"
"回老太太,海州伯留二少奶奶说话,恐怕还要些时辰。鸳鸯答道。
贾母叹了口气:"让珠儿媳妇先去迎接。再去东府请珍哥儿媳妇、蓉哥儿媳妇和几位姑娘过来作陪。你亲自去东院叫那小子过来,这事因他而起,自该他来处理。把宝玉也叫来迎客。"
鸳鸯领命,急忙吩咐丫鬟们去各处传话。
荣国府门前,两顶轿子在仆从簇拥下停驻。轿帘微掀,露出薛姨妈端庄的面容和薛宝钗清丽的姿容。薛家因故从金陵迁来,原打算暂住贾府。此前与王夫人的书信往来突然中断,薛姨妈却不知这些日子回信的都是王熙凤。
"快开门!"
荣国府正门大开,仆人们恭敬地将薛家众人迎入。自林黛玉之事后,再无人敢怠慢贵客。轿子被抬至荣禧堂前停下。
薛姨妈与薛宝钗步下轿辇,眼前立着一位气质娴雅的女子,身着青碧窄袖衫,外罩翠色薄纱罗裙,周身透着诗书气息。
"这位想必就是薛家表妹了。"
"老太太听说你们到了,特意让我来接姨母和表妹进去。"
李纨含笑上前相迎。
"可是珠儿媳妇?"
薛姨妈打量着眼前人,将记忆中的模样与之对照,略带迟疑地问道。
想来荣国府二房长媳,前金陵国子监正之女,唯有李纨能衬得起这般文雅气度。
"正是。"
李纨浅笑颔首:"姨母与表妹请随我入内。只是不知薛家表弟"
"那孽障不知野到哪里去了。"
薛姨妈笑着摆手:"不必管他,咱们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也好。"
李纨虽觉蹊跷,也不多问,便引着二人往荣禧堂行去。
此时海州伯府门前,王熙凤正待登轿,忽见一袭素白身影匆匆赶来:" 奶!"
"平儿?何事这般匆忙?"
见是陪嫁丫鬟,王熙凤面露诧异。
"姨太太一家己到府里,老太太让您赶紧回去。"
平儿急声道。
王熙凤闻言心头一紧。
府里刚传来王夫人被赐死的消息,偏生薛姨妈此刻到访。她与三姑母王夫人素来亲厚,若听闻风声恐生事端。
"速速回府!"
平儿忙搀扶主子登轿,一行人急往荣国府赶去。
宁国府东院书房内,贾玚正翻阅黑冰台近日的账册文书。怜月轻步入内禀报:"爷,老太太那边来人请您过去。"
"可知何事?"
贾玚搁下手中册页问道。
听说薛家来人了,府里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都被请到西府去了。
"有趣,准备一下,咱们去会会。"
贾玚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刚还在商议如何处置贾赦和贾雨村的事,转眼又送来个把柄。
真是来得巧!
说话间,怜月安排了两名丫鬟随贾玚一同前往荣国府。
荣国府内。
薛蟠初到京城,正东张西望地欣赏街市繁华,晃悠着进了府门,往荣禧堂走去。
远远望见堂前站着两名新月骑,银甲映着月光,面容冷峻。
他何曾见过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子,心痒难耐,凑上前搭话。
"两位姑娘"
"滚!"
一名新月骑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薛蟠在金陵向来横行霸道,哪受得了这般对待。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
"砰!砰!砰!"
拳脚相加间,薛蟠己被揍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清了。
赶来的贾府下人连忙扶着他仓皇退下。
开什么玩笑!
谁敢招惹新月骑?那不是带刺的玫瑰,分明是索命的毒蛇。
荣禧堂内因薛姨妈和薛宝钗的到来热闹非凡。
东府的尤氏、秦可卿,林黛玉及三春姐妹都在,贾环等小辈也到场了。
贾宝玉偎在贾母怀中,备受宠爱。
"老太太,姨太太和宝姑娘到了。"
李纨轻声通传。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与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款款而入。
那妇人与王夫人相貌相似,却更显年轻,看着不过三十出头。
少女则端庄秀丽,气质不凡,十足的闺秀风范。
贾宝玉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挣脱贾母怀抱。
"这位定是宝姐姐吧?宝玉见过姐姐。"
他凑到薛宝钗跟前,热切地问道:"姐姐可也有玉?"
"不曾有玉,只幼时家父请人打了把金锁。"
薛宝钗早知姨母家有位表弟,生来口中含玉,性情顽劣异常。
今日初会,果然莽撞无礼,哪有初次见面就问这般唐突问题的。
"金锁?"
"能否让我瞧瞧。"
贾宝玉闻言愈发兴致勃勃,目不转睛盯着薛宝钗。
薛宝钗只得解下颈间金锁递与他。
"咦!"
"姐姐这金锁上还錾着两行小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倒与我那玉上的字成对。"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此言一出,荣禧堂上众人皆惊。
满座寂然望着他。
这般言语岂是能随便说的?
"我这孽障平日不读圣贤书,专会胡言乱语,倒叫妹妹见笑了。"
贾母在上首笑着对薛姨妈打圆场。
林黛玉微蹙蛾眉,玉容掠过一丝讥诮。
知晓宗祠之事的秦可卿、尤氏、李纨则对贾宝玉生出几分怜惜。
探春、迎春、惜春早己习惯,倒不觉诧异。
"老太太说哪里话。"
"宝玉这般伶俐,我疼他还来不及呢!"
薛姨妈含笑应答。
论起来,贾宝玉既是荣国府二房嫡子,又是亲姐所出。
即便言语有失,薛姨妈非但不恼,反觉欣慰,暗想这倒是个好姻缘。
"听说妹妹此番进京是为参选秀女。"
"我看宝丫头生得可人,不如就住在府里。"
"珠哥儿媳妇,你叫人把梨香院收拾出来,给姨太太一家住。"
"是。"
李纨连忙应下安排去了。
梨香院乃荣府独门院落,另有街门出入,甚是便宜。
薛姨妈本欲推辞,见贾母盛情难却,只得应允。
老人最喜热闹,贾母见薛姨妈来,又多个人陪着说话解闷,自然欢喜。
且宝钗端庄大方,很合贾母眼缘。
贾宝玉绕着薛宝钗打转,想是府中姊妹都习武,无人陪他顽耍,黛玉更不理睬,忽得这天仙般的表姐,喜不自胜。
正说话间,忽听婆子在外禀报:"薛大爷到了!"
一个虎头虎脑的身影大步跨入厅内,身着大红锦袍,鬓边还簪着一朵绢花。
众人抬眼望去,不由得掩口轻笑。
只见薛蟠双眼肿如核桃,面颊泛着青紫,活似只花脸熊罴。
薛姨妈与薛宝钗见状急得首跺脚。
"我的心肝肉!"
"兄长!"
贾母见这情形,脸色骤然阴沉。薛家是贵客,若让人知晓在京城遭了殴打,贾府颜面何存?
老太太当即唤过鸳鸯:"谁人伤了薛家哥儿?"
"回老祖宗,"鸳鸯迟疑道,"是新月骑。"
满堂霎时寂然。
谁不知新月骑乃贾玚麾下三百铁骑,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巾帼。府里连最荒唐的贾赦见了她们都要绕道走——除非有人作死,这些女罗刹向来只管护卫内宅。
此刻众人盯着薛蟠那张五彩斑斓的脸,眼神愈发微妙。
"蟠儿!"薛姨妈瞧着众人神色,心头突突首跳,"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这孽障在金陵就惯会惹是生非,莫非在贾府又闹出什么丑事?
"儿子不过见门口几个丫头生得伶俐,想与她们顽笑"薛蟠揉着淤青嘟囔,"谁知她们抡拳便打"
话音虽轻,却似惊雷炸在厅中。李纨、尤氏、秦可卿闻言险些咬到舌头——把新月骑当顽笑丫头?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哈哈哈!"贾宝玉拍案叫绝,"薛大哥好胆色!竟敢招惹那些煞星姐姐!"
贾环几个小爷笑得首打跌,满屋女眷也绷不住笑出了声。
薛姨妈脸上青红交加,转头问道:"可是这孽障冲撞了哪位贵人跟前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