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暖黄的灯光、悠扬的爵士乐、周围客人的低语所有的一切都像潮水般褪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付婉儿那张带着浅笑的、美艳而残酷的脸，以及耳边嗡嗡的轰鸣声。
他们连小雨的胎记都知道
这意味着，小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早已被放在显微镜下审视了无数遍。他和小雨，在对方眼里，根本就是两个透明人，没有任何秘密和尊严可言。
一股冰冷的、黏稠的绝望包裹了他，比那天在付婉儿公寓里被药物和情慾控制时，更让他感到窒息。那时还有生理的冲动作为借口，而现在，是纯粹的、精神上的碾压。
他看着付婉儿，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付婉儿似乎很满意他这种反应。她不再看他，优雅地用完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彷彿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段轻松的学术交流。
“账单我已经结过了。”她站起身，拿起手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记住，‘遊戏’开始了。”
她说完，作势欲走，却在转身的瞬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停住脚步，微微俯身，靠近他，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呢喃，内容却冰冷如刀：“你的屁股后面的座椅缝隙里有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开机后，你就知道你的第一个‘课后作业’是什么了。
陈骁悄然向后伸出手，果然触碰到一个如 u 盘般大小的物件，顺手塞进了裤袋里。
原来她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不愧是经验老到的间谍。
付婉儿又靠近了他一点，那股熟悉的、清冷中带着诱惑的香气再次将他包裹。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找个没人的地方研究。千万小心，不要暴露自己，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们之间的秘密。”
她直起身，最后给了他一个完美无瑕的、属于“付老师”的微笑。
“作业完成了，就来我宿舍批改。”
然后，她再无留恋，转身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咖啡厅的门口，彷彿从未出现过。
陈骁僵在座位上，彷彿过了一个世纪，又彷彿只过去几秒。
咖啡厅里的一切声音和景象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实。唯有口袋里那个硬物的轮廓，隔着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他几乎是凭藉本能，机械地站起身，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走出了咖啡厅。
午后的阳光迎面扑来，刺得他眼睛生疼，街道上的喧嚣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紧紧攥住了那个冰冷的“u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马上联系林薇，而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直到他看见了路边一个废弃的报刊亭。 这里相对隐蔽，能遮挡来自街道的视线。
他背靠着冰冷斑驳的墙壁，深吸了几口气，才颤抖着将那个黑色的小设备拿了出来。
它比普通u盘略厚，材质非金非塑，触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顶端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指示灯窗口。
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在设备侧面摸索到一个几乎与外壳融为一体的微小凸起，用力按下。
“嗡”
设备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顶端的指示灯亮起幽蓝色的光，随即，一道纤细的、近乎无形的蓝色激光从指示灯旁射出，在他的掌心，投射出一个迷你的的全息操作界面。
界面简洁到冷酷，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类似神经网路的动态徽标，下方是一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身份验证剩余：02分59秒】
陈骁的心脏猛地一缩。还有时间限制！
他来不及细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右手拇指按在了全息界面上显示出的指纹识别区。
蓝光扫过他的指纹。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来，007。】
这设备竟然已经预设了他的指纹！
界面一变，一段冰冷的文字浮现出来，伴随着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耳边低语（设备似乎带有定向传声技术）：
【任务编号：e-37-verification】
目标：e-37
时间：明日下午2:30-4:30
地点：海城大学，脑机介面与神经信息编码项目“阿尔法阶段”里程碑测试现场
指令：目标进入五十米范围，呈显为一移动的红点。目标进入十米范围内，红点闪烁，即刻按住开关按钮30秒。设备将自动完成验证，随后自毁。
【备注：验证期间，确保自身处于自然状态，避免引起目标或第三方警觉。任务成功，指令清除。任务失败，或超时未执行，应急预案『抹除蝴蝶』将自动启动。】
文字和语音如同冰锥，一字一句地凿进陈骁的脑海里。
“e-37脑机介面与神经信息编码验证抹除蝴蝶”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明白了，这不是让他去偷什么东西，也不是传递信息，而是让他用这个设备去触发某个东西，是要盗取信息编码？若是验证失败，他们就会对小雨下手！
可恶！
他妈的！
“e-37”是什么？
是人还是设备？
感觉更像是一个人。他会是谁呢？
脑机介面领域，海大最顶尖的就是学院的李定安教授他会不会就是目标？
对啦，他不正是脑机介面与神经信息编码方面的国内最顶级的专家吗？
大二的时候，他去他实验室帮过忙。李教授了解了他家的困难后，给他发放了双倍的补贴。而且，他还专门看过小雨，说他怀疑小雨的病可能是某种手术的后遗症。
他说他正在研究这一课题，等课题完成了，他就能用最新设备诊断出小雨的病根！
陈骁靠在墙上，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胃里的翻江倒海。握着设备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别无选择。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愤怒，去悲伤，去思考验证发生后会有什么后果。
付婉儿，或者说她背后的铁幕局，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扼杀了他所有的犹豫和反抗的可能。
他将那冰冷的设备紧紧攥在手心，直到稜角硌得掌心生疼。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之前的慌乱和绝望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所取代。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表情，将设备调至待机状态，小心地放回口袋。
然后，他走出了小巷，拿出手机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既然事情发生在海大，他要马上去学校看看，顺便去问问李教授，他说的那个设备造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