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很轻，象一片羽毛落在死寂的湖面，却掀起波澜。
“是你。”
尹新月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她的眼神中没有了新月饭店大小姐的灵动，取而代之的是苏林曾在青铜建木那双帝王之眼中见过的古老沧桑。
那是看尽星辰生灭的痕迹。
在场所有人感到了错乱，眼前的女人是尹新月，但她身上那股古老气息却震慑神魂。
苏林的瞳孔收缩，他体内的天师残魂在这一眼之下生出一丝悸动，仿佛遇到了故人。
【麻烦。】
【天大的麻烦。】
苏林心中只剩这两个字。
他左臂那朵失控的诡异黑莲，在这道目光下竟然安静下来，疯狂吞噬的欲望如同被冷水浇灭，它在畏惧。
“我……”苏林刚想开口，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从他身后环来，紧紧抱住他的腰。
霍灵曦将脸颊埋进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宣示主权，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斗。
“他是我的夫君。”
她没有看尹新月，只是对着空气，对着在场所有人，宣告这个事实。
她是霍仙姑，霍家的当家人，但此刻，她只是一个害怕珍爱之物被夺走的女人。
齐八爷与解九爷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尹新月与苏先生的前世有旧，这是何等惊天的秘闻！
尹新月古井无波的眸子有了一丝波动，她看向霍灵曦，又看向被霍灵曦紧抱的苏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一种悲泯、了然的笑。
“你的？”
她的声音依旧古老而沧桑，“这世间万物，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谁的。”
她这句话，仿佛不是在对霍灵曦说，而是在对苏林体内那道天师残魂说。
苏林感觉到了那道残魂又一次悸动，比之前更强烈。
【闭嘴！】
【再聊下去，我这房子都要被你们拆了！】
苏林心中无声咆哮。
他不能再让她们继续下去。
他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气血，用那只完好的右手复盖在霍灵曦环住他腰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扶我一下。”他的声音虚弱。
霍灵曦的身体一僵，那股与另一个女人对峙的尖锐瞬间消散。
她连忙松手，从身后绕到他身侧，小心翼翼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样？”她的声音里全是担忧。
“死不了。”苏林靠在她身上，借了一半力气。
他抬眼，再次看向水晶棺中的尹新月。
“你是谁？”他问。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愣住。
尹新月看着他，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是了然，最后是散不去的哀伤。
“你，忘了。”
她再次陈述。
“是。”
苏林坦然承认，他的记忆残缺，这是事实。
“忘了，也好。”
尹新月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带着无尽的疲惫，仿佛万古的等待耗尽了她所有心力。
她身上的古老气息如潮水般退去，那双沧桑的眸子恢复了属于尹新月的清亮与灵动。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苏林，看着周围的废墟，看着那些跪了一地的人，脸上露出熟悉的困惑。
“我……这是在哪？”她的声音恢复清脆，“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尹小姐！”解九爷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你刚刚醒来，身体虚弱，不要乱动。”
“解九爷？”尹新月看着他，又看了看苏林和扶着他的霍灵曦，脑中一片混乱。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新月饭店那片无边黑暗里。
“是你，救了我？”她看向苏林，眼神复杂。
苏林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她。
【装的？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管是哪个，都更麻烦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
也就在这时，“咳……咳咳……”那些刚刚魂魄归体的霍家人，终于有了第一个苏醒迹象。
霍家二爷剧烈咳嗽着，缓缓睁开双眼。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在废墟之上响起，霍家满门正在从死亡边缘归来。
霍灵曦看到这一幕，再也顾不上其他，她松开苏林，跟跄着扑向离她最近的霍家二爷。
“二叔！”她的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苏林看着那片劫后馀生的混乱，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他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张日山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稳稳扶住了他。
“苏先生，您需要休息。”张日山的声音低沉，充满敬畏。
苏林点了点头，他确实到了极限。
他闭眼，正准备彻底放松心神，他的左手猛地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