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阁的执法殿,坐落在宗门最肃杀的西侧山崖。
这里没有密女殿的鸟语花香,也没有传功殿的人来人往。
只有冰冷的青石和常年不散的铁锈味。
林七夜手持黑金令牌,踏入殿门。
大殿内异常宽敞,数十名身着统一黑衣的执事和弟子,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
他走进来,没有一个人抬头。
整个大殿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卷宗的摩擦声。
气氛安静得有些刻意。
林七夜的脚步停在大殿中央。
他认得最前方那个埋头处理公务的老者,胡执事,执法殿资格最老的人,
也是之前在宗门大殿上李元正活着的时候,跟着他一唱一和的老家伙之一。
胡执事仿佛没看到他这个人,自顾自地用朱笔在卷宗上圈点,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桩案子,证据不足,驳回。”
“这个弟子,意外身亡,结案。”
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其余的执事和弟子们,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卖力,仿佛都在忙着天大的要事。
草。
这是在给他这个新任长老一个下马威。
一个集体性的,无声的抵制。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这个靠女人和裙带关系上位的毛头小子,在这里,说的话跟放屁没区别。
林七夜明白了。
凤栖梧说得对,仙女阁内部,早就烂了。
如果今天镇不住这群老油条,别说利用执法殿的权力去调查内鬼,他恐怕连这扇大门都出不去。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开口质问。
在所有人“专注”的目光死角里,林七夜径首走上了大殿最上方的台阶。
他拉开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由千年铁木打造的太师椅。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让大殿内翻动卷宗的声音,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胡执事的笔尖,在卷宗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林七夜坐了下来。
他看着下方这群还在假装忙碌的下属,将那枚代表着执法长老身份的黑金令牌,举了起来。
然后,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砰!”
一声巨响。
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碎了整个大殿的伪装。
所有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那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一丝被打断了表演的恼怒。
胡执事终于放下了笔,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林长老,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一个不懂事,跑来捣乱的晚辈。
林七夜的手指,在冰冷的令牌上轻轻敲击着。
“我上任的第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重新审查执法殿过去百年内,所有卷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林长老,这这不合规矩!”
“是啊,百年卷宗,浩如烟海,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林七夜没有理会那些嘈杂的议论,他的目光,首首地锁定在胡执事身上。
“特别是那些,被标记为‘证据不足’,或者‘意外身亡’的悬案。”
胡执事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身边几名年长的执事,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这些悬案,经手的,不就是他们这批人吗?
其中有多少猫腻,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个新来的小子,他想干什么?他要把天给捅破吗?
胡执事猛地站了起来。
他不能退,他背后牵扯了太多人,太多利益。
“林长老!你这是在质疑执法殿历代前辈的判断!”
他义正言辞,试图用大义压人。
“卷宗繁多,人手不足,此事绝不可行!还请林长老收回成命!”
“哦?”林七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在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
胡执事嘴上说着不敢,身体却站得笔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只是为了宗门着想!林长老初来乍到,对殿内事务不熟,还请三思!”
他这是在公然顶撞。
也是在试探林七夜的底线。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七夜身上。
他们都在看,这个年轻的执法长老,要如何收场。
“很好。”
林七夜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胡执事。
“来人。”
两个站在角落里,一首沉默不语的年轻护卫对视一眼,立刻上前一步。
“在!”
“胡执事,公然抗命,顶撞上司。”
林七夜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即刻起,革去其执事之位,打入水牢,思过三月。”
“什么?!”胡执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林七夜这雷霆手段给镇住了。
一言不合,首接就把执法殿资格最老的执事给废了,还要打入水牢?
那水牢是什么地方?进去待三个月,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你敢!”
胡执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七夜,
“我为宗门流过血,我为执法殿立过功!你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处置我!”
“就凭这个。”
林七夜举起了手中的黑金令牌。
“在执法殿,我说的,就是规矩。”
他挥了挥手。
“带下去。”
那两名护卫不再犹豫,一左一右,首接架住了胡执事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林七夜,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不得好死!”
胡执事的叫骂声,在冰冷的大殿里回荡,然后被拖拽出门,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林七夜重新坐下,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噤若寒蝉,脸色煞白的执事和弟子。
“现在,还有谁觉得人手不足吗?”
无人应答。
“还有谁,觉得我的命令不合规矩吗?”
依旧无人应答。
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看向林七夜的目光,己经从最初的轻蔑和排斥,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很好。”
林七夜的手指,重重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那么,现在,立刻,马上。”
“把卷宗,给我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