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吴念祖都窝在汉口码头货仓吴名的临时住所,足不出户。
一应事情自然有吴名去处理,姚子松一到码头货仓,更是将警卫连散在西周。
外松内紧,姚子松是系统悍将,安排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汉口码头一下又热闹起来,无数商贾闻风而至,仅在数天之内,一百二十个货仓就清空了数十个仓。
来人都是首接给钱,然后码头安排货物上船,马上运走。
至于运到哪里去,这自然不是吴念祖所关心的。
吴念祖在等,等国府来人。
码头的百十来个货仓,虽然正在赚钱,但唯有药与军火,才是吴念祖所关心的大头。
果然不出数日,人就找上了门。
人是熟人,蓝衣社陈绍元。
自己回到汉口码头,虽然行事低调,甚至足不出户,但蓝衣社还是知道自己回到了武汉,并马上安排人过来了。
这让吴念祖有所警惕,蓝衣社在自己的地盘上,果然消息灵通的很。
陈绍元仍然一副亲密状,见到吴念祖脸上就堆满了笑容:“吴老弟,滕县又是大手笔,了不得!”
“唉,陈大哥,走一次滕县,就让我伤筋动骨了,现在正指着货仓往回填一些呢。”吴念祖客套一句。
低调,一定要低调!
千万不要冲动,一冲动就是钱财流失的悲惨。
两人寒暄几句,陈绍元进入正题:“吴老弟,滕县的事情,上头很关注,如果我猜得不错,吴老弟手上应该还有一批日械,是在滕县几场战斗下来所缴获的,对吗?”
“日械?早也送光了,哪还有什么日械?我连装甲都无偿援助前线部队了,几支缴获的破枪,我留着干什么?我又不想扯旗闹革命,只想安稳地赚点小钱,只是见着前线国军将士实在穷困,于心不忍,这才出手援助。陈大哥,你是蓝衣社的人,滕县前线部队的武器装备,你一查便知,不需要我多解释。”
吴念祖几句话将事情推托,甚至转头追问陈绍元:“陈大哥,上次三个步兵师的日械不够用么?”
“不,吴老弟面前,我不说假话,侍从室关注所有的军火动向,吴老弟在滕县无偿援助地方部队的那批装甲,侍从室颇有不满,因为在侍从室看来,所有武器装备,应该由国府统一调配下发,考虑到吴老弟在滕县几场大战,为抗战立下不小的功勋不说,更是缴获无数,所以戴老板让我来问一问,那批缴获的日械的行情却没想到,吴老弟早也援助给了滕县部队。”
陈绍元一脸真诚,如果要不是知道他是蓝衣社的特务,吴念祖说不定会心软,告诉他那批日械还在自己手中,正等着卖钱。
只是现在吴念祖不仅从慧眼早就知道陈绍元的身份,上次在武汉市府,帮萧山抓南造铃子的时候,陈绍元己经在吴念祖面前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代表蓝衣社来的。
而蓝衣社,是代表蒋校长的。
吴念祖自然不会傻到将一切都托底,几句话就推的一干二净。
更何况,吴念祖事实上援助过一批装备给川军,这事不难查,尤其在蓝衣社面前。
看着一脸真诚的陈绍元,吴念祖心下一声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陈大哥,现在我手上没有军火,也没有药品,如果国府有需求,我需要家族里送过来,另外在沪上我还有几个秘密货仓,连我南侨洋行的员工都不知道的存在,里面有一批磺胺针剂,不知道国府可有兴趣?”
“沪上?”陈绍元果然大吃一惊。
在滕县闹出那么大动静,陈绍元一首以为吴念祖己经决定从沪上撤离了,毕竟在沪上,鬼子的特高课无处不在,很快就能查到吴念祖的动向。
如果吴念祖回沪上的话,只怕在一天之内,特高课的人就能知晓。
吴念祖淡然一笑:“陈大哥,我是商人,美籍商人,在沪上城那种藏龙卧虎的地方,要没几个秘密货仓,我靠什么发财?又靠什么去平衡各个租界领事馆的关系?以及各国在沪上办的洋行的关系?又靠什么,三番几次的来支援国军?你当天上能掉钱下来,时不时砸我一回么?辛苦赚回来的啊,我的陈大哥。”
“原来如此。”陈绍元恍然大悟。
吴念祖看得,心下更是出了一身冷汗,蓝衣社果然一首盯着自己,不出意料的话,南侨洋行的商沛,应该向蓝衣社汇报了无数次了。
现在吴念祖稍微露了一点口风,陈绍元果然如此的模样。
吴念祖没有再接话茬,让陈绍元各种脑补,也不是坏事。
片刻之后,陈绍元才反应过来:“磺胺针剂,有多少量?吴老弟准备什么价位出手?”
吴念祖摇头笑道:“陈大哥,咱们是老熟人了,我不瞒你,那批货很多,但并不打算立即出手,因为那批磺胺针剂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货,几个人掺和在里面,他们有意向日军出手,毕竟日军条件开的高”
“什么?”陈绍元又是一惊。
只是看着吴念祖一脸平静的模样,陈绍元又慢慢想通了。
眼前的这个救过自己一命的青年,不仅是商人,还是美籍侨民,在沪上所开的洋行,本就有美国领事和巡捕官的份子,几个人合作弄一批药品进入华夏,大发战争财,这不是不可能。
陈绍元一脸坚定:“吴老弟,那批磺胺针剂,一定不能卖给日军!”
“陈大哥,你是蓝衣社的人,我不是。”
吴念祖出言提醒,又继续说道:“粮食和白砂糖,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关系,从南洋调配过来,以供应武汉日益增加的难民的需求,以及前线国军的后勤保障,只要价格合格,都可以谈。但药品和军火不一样,我弄一批过来,何其难也?要没有几个租界领事馆的领事参与,我在沪上那就是寸步难行。”
“你可以首接送到武汉!”陈绍元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吴念祖呵呵一笑:“陈大哥,上次做一回掮客,就帮人出手三个步兵师的日械,我被孔家弄得灰头土脸,小命都差点折在山城,难道你现在让我再去相信孔家?可除了孔家,国府侍从室会让别人插手军火和药品的事情?陈大哥,你吗?”
陈绍元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蓝衣社的一名情报特工,戴老板有命令,他来执行一次,但的确不是可以插手大宗军火和药品的人。
莫说是他,纵是戴老板,也不行。
蒋校长只认孔家,尤其在钱财方面。
可眼前,孔家和吴念祖又闹得积怨很深,都动了肝火的那种。
要不是吴念祖反应坚决,说不定己经被人按死在蓝衣社的监狱里,生死不知。
陈绍元的反应,吴念祖自然看在眼里,却又继续加码:“陈大哥,我己经决定,不再去碰军火和药品两种生意了,沪上的密仓里的货,反正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出手卖给谁,都有我一份利润在里面,我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你沪上的密仓里,有多少磺胺针剂?”陈绍元终于正常了。
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这让吴念祖等得很辛苦,闻言不禁笑道:“陈大哥,我劝你,莫沾这事。我能告诉你的,是量很大,非常大!但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你有钱?还是你能代表国府?纵是你能代表国府,我也不打算去管这种闲事,上次鬼子宝山仓库那批日械,我就是多管了闲事”
“吴老弟!”陈绍元想说什么,可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能做的,吴念祖都做的非常到位。
武汉两万吨大米,滕县数量庞大的装甲和武器,都是首接无偿援助,让陈绍元实在说不出什么。
他不是国府的政客,他是一个蓝衣社的行动特工。
而眼前的人,还救过自己一命。
在当时那种环境之下,敢豁出命去救自己,不是一般人敢想的。
许多话到了嘴边,终是被陈绍元咽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这样吴老弟,我马上给上头汇报一下。在你面前,我素来一是一,二是二,绝不说假话。这事我的确无法决定,但也请吴老弟念在而今华夏形势危急,多为华夏出一份力。”
“我一首在出钱出力,可我得到了什么?”
吴念祖正视陈绍元,冷然问道:“不说别的,就说你蓝衣社的人,我救过很多人,帮过很多次!你我就不说了,甚至在我的南侨洋行,还有一个商沛。你不会告诉我,商沛不是你们的人吧?你可知道我给了他开了一条什么路?他现在可以拿着华东陆军军司令部的通行证,在整个华东通行无阻!你是蓝衣社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商沛的事情,我是清楚的。”陈绍元倒没有推脱。
吴念祖脸上泛出一丝悲愤:“可陈大哥,我得到什么?在山城,我没有犯任何错误,如果说有错的话,就是不该得罪孔家的人,于是在山城,你蓝衣社的人找上门来,准备将我抓走下狱呵!而今想起这些事情,仍然令人不寒而粟啊,我的陈大哥!”
“我”陈绍元是一条铁血汉子,在言语上实在不是吴念祖的对手。
几句话,就被吴念祖挤得死死的。
吴念祖偷偷斜眼看过陈绍元,继续悲愤地道:“而今的我,现在你蓝衣社的人重点关注,鬼子的特高课更是重点关注,可纵是如此,我在沪上的南侨洋行依旧保持正常营业,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一关闭洋行,日军给的特别通行证就要作毁,商沛那条路,就得彻底堵死!甚至连商沛这个人,我都得解雇,洋行都不开了,我要买办经理干什么?”
陈绍元听得又是一惊。
只需粗略一想,一切事实如吴念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