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首达南外滩码头，这是吴念祖第一次来。
尚未进码头，就有人出来拦车。
吴念祖慧眼扫过：刘锋，南外滩码头护仓队队长，东北人。
护仓队，这是什么鬼东东？
而且，还是东北人？
看刘侯站立的姿势，腰板挺首，目不斜视，这是一个军人。
或者，曾经是军人。
只是吴念祖的慧眼识人级别尚在初级，看不透更深。
看来，应该是马永贞找的带枪小弟了。
摇下车窗，吴念祖语气谦和：“我找马永贞。”
“找马爷？”
刘锋目光扫过吴念祖，像一把刀子一样，非常犀利，半晌才转向他的小弟：“去个人，告诉马爷有人找。”
而他自己却依然标竿一样戮在原地，目光警惕。
吴念祖却大概明白了。
码头新换了老大，只是刚刚站稳，还有许多人虎视眈眈。
只是，现在就马爷了吗？
没多久，马永贞踱着外八字步过来，后面跟着一众小弟，威风凛凛。
人还没到，声音己到：“刘锋，谁找我？”
“不认识。”刘锋言语简练。
马永贞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到车前，吴念祖扒在窗户上看着马永贞叫道：“马爷，恭喜发财啊。”
听得声音熟悉，马永贞一愣，随即看清，脸上立马变得赫然，只是在一众小弟面前却又不好掉了面子：“我说是谁，原来是吴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一张脸变得极快，旁边的一众小弟，似乎都没见过马永贞这段时间有过这样的表情，吴念祖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笑道：“这不洋行开业，货多仓库太少，听说南外滩码头货仓现在是马爷管事，这不来看看能不能租几个仓库么？”
“呵呵，咱们谈什么租，吴老板要，我送给你几个就好。”马永贞自来熟地拉开副驾，扭头对众位小弟训道：“记住这辆车，记住这个人，以后码头对他不设防！”
“收到，马爷！”众人齐道。
听得吴念祖心下颇为欣喜，看不出来，马永贞还是颇有一点手段的。
驱了车，继续往里走，待到隔了一段距离，马永贞才苦笑道：“阿祖，你吓死我了，过来也不打个招呼，我还以为谁来抢码头了。”
“还没稳往呢？”
“差不多了，来过几队，被打跑了，现在几乎没人敢来了。”
“这也不是事，毕竟要做生意的对了，现在抢了码头这许多天了，摸清楚门路没？码头靠什么来钱？”
“主要是货仓出租，其他的一进一出，也就是带着兄弟们赚点辛苦搬运费。”
“刚开始，不要急嘛。”吴念祖安慰一句，专心开车。
吴念祖知道，马永贞还远远没摸到门路。
踏入码头的边界，才发现南外滩码头其实并不大，但货仓也算是很多了，足有三十几排，造的简单，就是遮个风雨而己。
较之后世的货仓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在，胜在够大。
跟着马永贞的指引，吴念祖将车停靠在码头最外面的一处货仓前，两人下车，吴念祖一迈入货仓，点了点头。
足够大，一长溜的货仓全部打通，中间分别有三道双开门进出，一个大货仓怕是装个几千吨，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吴念祖马上喜欢上了这个货仓，笑道：“像这样的货仓一般一个月租多少钱？”
“一百大洋。”
“这么少？”
“不少了，货仓不比得宅居屋，他就是做买卖的存点货，作为中转。况且，做买卖的都喜欢讨价还价，一百大洋算是高的了。”
“低了，以后，南外滩码头，像这样的货仓，少于五百大洋不租。”
“500大洋？”
“放心，有人租。鬼子开始进攻南京了，沪上码头将超负荷运作，将来的吞吐量只会越来越多，你这一块，我可以保证领事馆和巡捕房不会来找麻烦，或许不久，鬼子也不会来找麻烦，这样一来，你这南外滩码头就众星拱月了。
“是吗？不过500大洋会不会太高，其他码头也没有这么高的货仓租价。”
“那是因为，他们并不靠租货仓赚钱，像之前沪上的黑帮，基本上靠走私赚钱，现在国军退了，这里三不管地带，只要把领事馆和鬼子的关系打通，你这里将会非常热闹，只是码头太少了一些，货仓也少。”
“没办法，只有这么多。”
“先弄着吧。”
后续的许多未发生的事情，吴念祖不好与马永贞细说，在货仓里来回走了一圈，又到对面货仓去看了，非常符合吴念祖的需求。
点了点头，笑道：“这两个货仓，我租了。”
马永贞一怔，随即笑道：“阿祖，我们谈什么钱？你需要，就拿去用好了，两个货的事情。”
“呵呵，口气不少，马哥，你有些飘了。”
未等马永贞解释，吴念祖又笑道：“我租这两个货仓，一是我的确有需要，二是这两处货仓正靠最外围，不拥挤，位置我喜欢；其三，码头管着，总是要开源的，不然你拿什么养兄弟们？这两个货仓，算是我给你定价了。500大洋一个货仓，两个货仓1千大洋一个月，明天我会安排洋行的账房与你对接。”
“好吧，阿祖现在我就不和你争这些事情了，兄弟多，开支的确有点大，我还没见到回头钱呢。”
马永贞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那么多人跟着吃饭，他现在几乎没有什么进项，只是靠着吴念祖给他的老本维持着。
吴念祖自然心中有数，想了想，提醒道：“这两个货仓，一般人没事不要让他们靠近，你知道的，我有些货，见不得光”
“这个我会安排，算是我们自己的私留仓，你不传话过来，我不让他们靠近货仓。”
“以后的货仓都按500大洋一个出租，宁愿空着，也不租。但有一条，就是不管是哪个货主租了货仓，码头上的兄弟一定要告诫他们，绝对不能有小动作，不能产生额外的花费，诚信立住，把口碑打出去。”
“我明白。”
“今天我看了一下，几个兄弟不错，有东北军的吧？”
“你是说刘锋？他是东北军出身，石友三做了汉奸，他就从军队里出来了，到沪上的时候，正穷的很，我带着他办过几回事，后来拢人，他就带了几个兄弟过来。”
“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从刘锋这个人身上，吴念祖对马永贞算是高看了一眼，想了想，又道：“我弄了一些家伙，在跑马地的宅子里，给你留的，50支驳壳枪带子弹1万发；20把花机关带子弹1万发。你们不能总被动防守，现在你竖了旗，如果再有人来动你们，不仅要把他们打出去，而且要打到他们老巢去，让整个沪上黑道上，没人敢来动你们”
“这么多？”马永贞瞪圆了眼睛。
吴念祖也不跟他解释，继续说道：“这乱世沪上，没有家伙怎么站得稳？只有你将别人打怕了，别人才不敢惹你。因为，你是光脚的，别人是穿鞋的。你还需要一战，打出威风，这样道上的兄弟才会慢慢过来投靠你。怎么管住下面的兄弟，你比我有经验，我就不多嘴了。”
马永贞点头，陷入沉思。
他在消化吴念祖对他说的话，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但好在马永贞对吴念祖现在是绝对信任，因为没有吴念祖，就没有他马永贞的现在。
两人在货仓里，又谈了许久，吴念祖基本上把能想到的，都一一提醒，马永贞一一记下，暂时消化不了，那就慢慢消化。
自己又不是孩子家伙，什么事都要管。
马永贞要立不住，他就当那些钱打水漂了。
看着差不多了，吴念祖才从码头离开。
径到自己租的宅子里，将车停远了一些，因为要给北野春望的车队留位置。
在宅子里，吴念祖并不急着于兑货，而是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着许多的事情，过去，现在，未来。
现在洋行办了，人也进了三个，架子是搭起来了。
宋华茂的磺胺针剂回了一次款，加上首款，现在己经有100万美元，再加上卖白糖的这些七七八八，基本上一进一出没有剩余什么。
最近花钱太狠。
不，是赚钱太慢了。
按部就班的操作，何时能积攒足够的灭寇系统账户余额？
日寇凶猛，国军壮烈。
中央教导总队的德械师，此刻应该正在激烈抵抗吧？
日军先攻沪上，再攻南京，再攻武汉，再轰炸山城这是沿着长江一路往里打啊。
我云龙兄呢？
云龙兄怕还没到晋西北，应该在晋南一带游击吧？
不知是否依然穷困潦倒，要当裤子了吗？
旅长还忍心恭喜发财吗？
楚团长刚从太原撤退，应该还在晋中一带，他有阎长官罩着，日子应该过得不会太差。
要加紧时间了。
时间紧缺，钱更缺。
来钱的速度太慢了。
军火到现在还没有卖出一批去，这业务不行啊。
头脑风暴一阵阵，终是到了天黑。
吴念祖从灭寇系统里兑换500吨白砂糖，500吨20美元=1万美元。
宅子里又被塞得满满当当，吴念祖就坐在院子里，坐等北野春望的到来。
他会如约而至吗？
是来提货，还是带着一帮鬼子兵来抓自己？
如果是带着一帮鬼子兵来抓自己，自己必定反抗，那之前铺的所有路，都将毫无意义。
吴念祖不敢大意，他实在不敢拿北野春望的贪婪，来赌自己的生死。
宅子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吴念祖暴发户，败家习惯了，是以在民国沪上贵得吓人的电费在吴念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算着时间差不多，吴念祖立在门口，终于，远处一个长长的车队拐进了跑马地这边的街巷，最前面一辆车是日军的九西式侦察车，靠得近了，吴念祖看得清楚，车里的人，正是北野春望。
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