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叹。
由上田秀三口中而出。
声音近乎微不可察，却令房间内众人噤若寒蝉。
这是他怒意抵达顶端的表现，众人有所耳闻。
闹腾的郭旭哪怕明知必死，此刻也老实伏地。
死！
和求死不能！
郭旭还是分得清的。
能言善辩的林修远，沉默是金。
上田秀三目光游走在房间众人身上，眼神深处的寒意宛若实质。
砭人肌骨！
第二课负责行动成员被枪杀，足以说明是反满抗日分子，破坏计划之手段。
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上田秀三心中也在思索。
警察厅特务股能得此消息，说明第二课的情报确实泄露。
是只泄露给了警察厅特务股，还是同样泄露给了反满抗日分子？
警察厅特务股将消息，泄露给警察署特务系。
是仅泄露给警察署特务系，亦或又泄露旁人？
警察厅特务系安排警员暗中调查，是唯有警员知晓，还是早就通风报信？
等待入局的林修远、方天声，是门外远观。
还是剑走偏锋？
又或者是反满抗日分子，欲报仇雪恨，暗中盯梢郭旭，掌握线索？
问题太多。
能出问题的地方也太多。
上田秀三一时间，没有办法将谁排除。
你说他排除第二课？
如果消息不是从第二课泄露的，他自然是可以排除。
但问题是，特务股得知的消息，只能是从他们这里流出。
那你凭什么说自己，不会泄露消息呢？
上田秀三眉头紧锁。
“押下去。”他语气强忍着情绪，命人将郭旭带走。
其在他眼中，已经是死人一个。
第二课的行动你也敢破坏，找死！
同时上田秀三说道：“将冰城警察厅，刑事科搜查股股长赢子轩，特务科特务股股长谢恺，带来警察署，立刻！”
“是。”
随后上田秀三看向林修远，说道：“带方天声过来。”
“是。”
林修远亲自出门，去隔壁带方天声。
方天声从一组办公室内出来，看了一眼林修远的眼神。
他就知道事情麻烦。
“主任。”
“谨言慎行。”
林修远仅交代四个字，就带他前去见上田秀三。
方天声见状。
心里恨死赢子轩。
若不是他中间生事，迫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词条，张贴给了索玉堂。
那今日才是最佳时机。
不仅仅能解决麻烦。
还可获取上田秀三的好感。
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参谋本部是他们这些人的最高指挥。
军警宪特！
全在对方管辖之中。
可惜的是词条已经提前用了，方天声也只能日后再找机会。
进入房间。
他也没有去打量上田秀三。
就林修远的反应，他岂能不明白此刻处境。
“你就是方天声？”
“回长官，属下就是方天声。”
“你听到郭旭等人，在宴宾楼密谋？”
“属下没有听到，而是看到。”
这个细节很重要。
“发现定兴街一事？”
“郭旭故意引诱，属下确实有发现。”
“可知详情？”
“不知！”
一口咬定。
就是不知道。
你知而不报也是重罪。
这个林修远早就暗示，咬死不认。
“你不知道？”
“属下没有深入调查。”
“你二人会眼睁睁的看着，郭旭等人肆意妄为吗？”上田秀三冷笑一声。
方天声下意识去看林修远。
这个细节。
自然是被上田秀三捕捉到。
“说吧。”
方天声还在犹豫。
林修远沉默不语。
上田秀三目光渐渐寒冷，杀意乍起。
方天声好似是承受不住这个压力，才开口说道：“我们原本打算利用逃离的王康、侯大志……”
听完他们的计划。
上田秀三觉得合理。
这才符合林修远的所求，而不是冒这么大的风险。
但他还是说道：“所以你们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借刀杀人。”
“属下不敢。”
“是属下当然不敢，若是反满抗日分子，又有何不敢？”
“啊……”方天声再看林修远。
面目吃惊。
演技这一刻更是超常发挥，方天声都看到演技技能有所提升。
提升不小。
上田秀三从方天声的脸上，看到了错愕。
吃惊。
不解。
却没有看到任何疑点。
“林主任，你们警察署的内斗，还真是挺精彩啊。”
“属下知错。”
知错！
上田秀三觉得，满洲这群人，根本就不会知错。
勾心斗角。
争权夺利。
每天都在上演。
又何止他们？
日本人内部不一样如此吗？
上田秀三能负责参谋本部第二课，冰城分部的工作。
不同样是又争又抢才得来。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还是内部消息泄露给自己人，这奇耻大辱。
新京参谋本部第二课的处罚，恐怕不日就会下达。
冰城分部负责人，香饽饽。
肯定会有人想要借题发挥，让他下马。
上田秀三心中岂能不烦闷。
他是没有性命之忧，甚至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做负责人。
但必然没有在冰城好。
“事因特务系而起，林主任觉得应该怎么办？”
林修远闻言暗骂。
这么大的事情，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也明白上田秀三的难处，于是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抓捕负责行动的反满抗日分子，亡羊补牢。”
废话！
上田秀三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如果能抓到。
那自然是能挽回一些局面。
可现在抓到了吗？
对方枪法很准，且撤离迅速。
照片都有。
但查无所获。
肯定。
石磨等人早就撤离冰城，负责行动的是方天声和黄三山。
你拿着另外两人的照片，来抓他们。
自然是抓不到。
上田秀三烦的就是这一点，将郭旭等人全杀了，也改变不了他的处境。
甚至连带看着方天声、林修远都有杀意，盛怒之下想要杀个干干净净。
林修远看房间内没有外人，方天声也是当事人之一。
于是他上前低语：“郭旭的消息，不能是警察厅特务股告知的。”
上田秀三闻言，侧目看着他。
林修远继续说道：“第二课冰城分部，消息并未泄露。”
“继续。”上田秀三渐渐来了兴趣。
“新京方面，压力不小，应当打点关系。
赢子轩、谢恺感恩戴德，破财免灾，只怕多少数额他们都会愿意。”
林修远的话，方天声也明白过来。
他居然不是想要趁机，将谢恺等对手，全部铲除干净。
居然还在这里出主意，帮助谢恺保命！
上田秀三听完这些话，没有任何表现，挥手说道：“你们先出去。”
“是。”
方天声跟随林修远离开，两人也不敢远去。
就站在走廊尽头。
方天声紧张之余问道：“主任，怎么不趁机将谢恺弄死，还出主意救他？”
“上田秀三长官处境，如果没有改变，一怒之下不仅仅谢恺会死，你我二人也不见得能活。
再者就算是我们侥幸活命，又除掉了谢恺，可我们刚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本身就是有嫌疑的，又怎么可能前往警察厅特务股接手职位，无非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方天声明白林修远说的有理，却还是要装作不服气，觉得差点被郭旭、谢恺等人害死，还要救他们，心里不舒服。
林修远却说道：“谢恺就算活命，但上田秀三长官，对他不会有任何好感。
今日破财免灾，只怕就要让谢恺家财散尽，他日后对上田秀三长官而言，是没有用的。”
方天声这才恍然大悟，小声说道：“所以只要上田秀三长官，还在冰城任职，日后我们与谢恺的争斗，反而会更加有利。”
“没错。”
“只是谢恺泄露的消息太重要，又想要借刀杀人，甚至不惜破坏第二课的任务，这每一条罪行都很严重，上田秀三长官，能同意这个建议吗？”
方天声有些担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