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比特婴真君的降临,让整座青莲岛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大典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推向了真正的极致。
流云剑君一袭白衣,人未动,剑气已割裂云层。
百花谷的花仙子乘七彩花篮而来,所过之处,虚空生莲,仙光流转。
散修古松子,则是个不修篇幅的邋塌老道,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但他脚踏之处,大地气息厚重如山,无人敢有半分小觑。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天机城的陆玄机。
他依旧是那副文弱书生的打扮,可他一人,便代表着东域最顶尖的庞然大物。
“诸位道友能来,是我李牧歌的荣幸。”
李牧歌抬手虚引。
“请上座。”
道台下方,五张由千年暖玉雕琢而成的座椅,自行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五人也不客气,身形微闪,已悄无声息地落座。
五道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凝重,第一时间尽数汇聚在道台上的李牧歌身上。
尤其是流云剑君,他双眸开阖间,锐利无匹的视线仿佛两柄无形神剑,要将李牧歌从神魂到肉身,斩开剖析,看个通透。
然而,李牧歌只是静立原地。
他的气息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任凭那剑意如何冲刷试探,都如石沉大海,甚至连他衣角都未曾扬起分毫。
“好恐怖的根基!”
流云剑君瞳孔微缩。
他能确定,对方是新晋元婴,这一点绝不会错。
可那份气度的沉稳,那份法力的凝实浑厚,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比特婴初期修士!
“此人,绝非侥幸突破!”
另外几比特婴老怪,皆是人老成精之辈,瞬间也看出了门道,心中对李牧歌的评价,不由自主地又拔高了一截。
大典的流程并不复杂。
无非是接受朝拜,宣告沉星湖的新秩序。
但由一比特婴真君亲自主持,其意义便已截然不同。
当李牧歌宣布,从今往后,沉星湖所有势力供奉减半时,下方数万宾客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喜与欢呼。
减免供奉,对青莲岛如今的体量而言,微不足道。
可对那些在夹缝中求生的小宗门、小家族来说,这无异于天降甘霖。
一收一放,恩威并施。
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地,接受了这位新主人的统治。
大典结束,宾客散去。
白玉广场上,只剩下李牧歌与那五比特婴修士。
“李道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流云剑君率先开口,语气中的审视已然褪去,化作了平等的郑重。
“如此根基,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剑君谬赞。”李牧歌谦和一笑。
“李道主不必过谦。”邋塌老道古松子嘿嘿一笑,眼神却精光四射,“老道我活了上千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像道主这般年轻的元婴。而且……道主身上那股五行流转、圆融如一的气息,莫非是传说中的……”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李牧歌心中了然。
这些老怪物,眼光一个比一个毒辣。
他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只是淡然笑道:“侥幸有所感悟罢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让古松子等人心中更加确信!
五行圆满元婴!
这可是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无上道基!
一时间,他们看向李牧歌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
而是在看一尊未来必将搅动整个东域风云的无上巨擘!
“我等新晋元婴,最是迷茫。前路漫漫,大道渺渺,若能有道友时常交流印证,实乃一大幸事。”陆玄机恰到好处地开口,点明了真正的来意。
“我提议,不如我等就在这青莲岛,效仿上古大能,开一场论道茶会,如何?”
“善!”流云剑君抚掌赞同。
“此举甚好!”花仙子也点头附和。
这,正是李牧歌想要的。
他的《太乙青莲经》海纳百川,最擅长的便是解析他人大道,化为己用。
闭门造车,远不及与人交流来得迅猛。
“能与诸位道友坐而论道,牧歌求之不得。”
李牧歌欣然应允。
“青莲岛后山有座静心亭,风景尚可,不如我等移步一叙?”
……
静心亭。
此亭立于主峰后山的悬崖之畔,下方是万丈云海翻腾,远处是落日熔金,天际一线。
六人分席而坐。
亭中煮着千年灵泉冲泡的“悟道茶”,茶香清冽,只一闻,便觉神魂都清明三分。
最初,众人只是闲聊修仙界的奇闻异事。
渐渐地,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修行之上。
“唉,我等虽已成就元婴,看似风光,实则前路愈发艰难。”流云剑君率先叹息,“元婴之后,修的是法则。可天地法则何其浩瀚,我主修庚金剑道,参悟百年,也不过是摸到一丝‘锋锐’法则的皮毛,想再进一步,却始终不得其门。”
他的话,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花仙子也幽幽道:“我修的乙木生机之道,同样如此。万物生长,皆有其律,可这‘律’究竟为何物,我始终看不透,摸不着。”
元婴修士,已能初步撬动天地伟力。
但这种撬动,更多是凭借元婴与天地的交感,是一种模糊的本能。
想要真正“掌控”一丝法则,化为己用,其难度不亚于凡人登天。
众人纷纷诉说着自己的困惑,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李牧歌一直静静地听着。
他的重瞳深处,亿万道纹生灭流转。
在别人眼中,流云剑君只是在诉说困境。
可在他的重瞳解析下,流云剑君周身逸散出的微弱庚金法则气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道道由无数细密符文组成的,充满了切割与穿透意味的法则之链。
他又看向花仙子。
她身上那代表着“生机”的翠绿色法则脉络,同样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这些在元婴修士自己看来都模糊不清的法则感悟,在李牧歌的眼中,却象是摊开在面前的书本,清淅无比,任他翻阅。
这便是逆天悟性的恐怖。
“李道主根基冠绝同代,想必对大道别有见解,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
陆玄机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李牧歌。
李牧歌沉吟片刻。
展示价值的时刻,到了。
他看向流云剑君,缓缓开口:“剑君所言的‘锋锐’,只是庚金法则的表象,是其‘用’,非其‘体’。”
“哦?”流云剑君眉峰一挑,“愿闻其详。”
“金,不止有锋锐。”
李牧歌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直指本源的奇异韵律。
“更有‘肃杀’与‘变革’之意。”
“秋风起而万物凋零,此为肃杀。革故鼎新,王朝更迭,此为变革。”
“剑君若能从这万丈红尘中,体悟到那股秋日萧瑟之意,体悟到那凡人世界改朝换代的大势,或许,对你的剑道,会有新的启发。”
轰!
这番话,宛若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在流云剑君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一直以来,只知埋头苦练,追求极致的锋利,何曾想过,要去凡人世界,要去四季更替中,查找剑道的真意!
肃杀……
变革……
流云剑君猛地闭上双眼,整个人瞬间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顿悟之中。
他周身的剑意,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蜕变,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
花仙子、古松子等人,彻底看呆了。
他们虽不修剑道,但李牧歌那番话高屋建瓴,直指大道本源,同样让他们心神剧震,深受启发。
李牧歌的目光,又落在了花仙子身上。
“花仙子所求的‘生机’之律,亦是如此。”
“你观花开,可知花落?”
“你见草生,可知草枯?”
“生与死,本就是一体两面,循环往复。极致的死寂之中,往往孕育着最磅礴的生机。”
“仙子若一味求‘生’,反而落了下乘。”
花仙子娇躯剧颤,绝美的脸庞先是瞬间煞白,随即涌起一股悟道时的潮红。
是啊!
她只看万物如何“生”,却从未真正关注过万物如何“死”!
生死轮回,才是完整的大道!
“多谢李道主指点!”
花仙子缓缓起身,对着李牧歌盈盈一拜,语音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感激。
接下来,李牧歌又针对古松子的厚土之道,陆玄机的天机卜算之道,一一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每一句话,都未动用分毫法力。
他说的,也都是最朴素的道理。
可这些话,落入几比特婴真君耳中,却字字珠玑,句句天宪,令他们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他们骇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大道境界,其广度与深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就是一位站在山巅的无上宗师。
而他们,只是在半山腰苦苦攀爬的求道者。
宗师随意的几句指点,便能让他们拨云见日,省去百年苦功!
一场论道下来,所有人皆是收获巨大。
他们看向李牧歌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平等,变成了彻底的敬佩,甚至带上了一丝请教后辈的谦卑。
“听君一席话,胜我百年苦修!”古松子发自肺腑地感慨道,“李道主,你这个朋友,我古松子交定了!以后但凡有事,招呼一声,老道我绝不推辞!”
“不错,我等不如就此定下,每隔五年,便来李道主的青莲岛相聚论道一次,岂不美哉?”流云剑君从顿悟中醒来,气息更加沉凝,立刻提议道。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他们清楚地知道,能与李牧歌这样的人物结下善缘,对他们未来的修行之路,意味着什么。
李牧歌心中微笑。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有了这个“五年之约”,他便能源源不断地,从这些活了千年的老怪物身上,汲取他们对法则的修行感悟,来填充自己的《太乙青莲经》。
茶会结束,众人心满意足地离去。
静心亭中,只剩下李牧歌一人。
他闭上双眼。
脑海中,那几比特婴修士的法则感悟,如同活物一般,被他的重瞳不断解析、推演、熔炼。
最终,这些感悟化作最精纯的大道养分,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丹田中的那枚五彩元婴之内。
他的大道根基,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得愈发深厚,愈发坚不可摧。
他抬起头,望向天边云海。
眼神幽邃,宛若星空。
“元婴,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