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道主，您闭关的这八年，噬魂殿的行事，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肆无忌惮。”
她指尖灵光一闪，一枚玉简在空中投射出巨大的光幕。
光幕之上，血色文本逐条浮现，触目惊心。
“八年前，惊涛门，因一处小型灵石矿拒绝了噬魂殿的‘善意’，半月后，满门三百七十一口，尽为干尸。那矿，现归噬魂殿。”
“七年半前，散修联盟一支商队，百名修士，连人带货，蒸发于黑雾水域。噬魂殿宣称，他们‘擅闯禁地’。”
“六年前，丹霞谷内核弟子，因口角被当场抽魂炼魄。长老上门理论，被打断了三根肋骨，扔了出来。”
“五年前……”
“三年前……”
一条条，一桩桩。
这还仅仅是能摆在明面上的罪证。
那些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消失的散修，被抹去存在痕迹的小家族，更是不计其数。
吴远问道：“墨楼呢？旋龟岛呢？那些自诩正道的顶级势力，就这么看着？！”
“他们不是看着。”
苏芸的声音愈发沉重，她指尖轻点，光幕上的血字瞬间切换。
一幅古老而模糊的星图，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他们是没空管，或者说，不想管。”
“这是我们的人，用三颗筑基丹的代价，从墨楼一名外门弟子口中换来的情报。”
“墨楼推演，三个月后，沉星湖深处，将有上古遗迹出世。”
“——玄龟洞府。”
李牧歌眼帘微抬，眸光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玄龟洞府。
数千年前，那位以阵法和水法神通冠绝沉星湖的金丹顶峰大修士，玄龟真人的坐化之地。
苏芸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那几个字有千钧之重。
“正是。传闻，洞府内不仅有玄龟真人的毕生传承，更藏着他当年……用以冲击元婴之境的至宝！”
“冲击元婴！”
这四个字，象是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殿中每个人的心头。
元婴。
那是足以改变整个沉星湖格局，横压一个时代的传说！
“所以，所有顶级势力的视线，都被这座即将出世的洞府吸引了。”
苏芸解释道：“墨楼、旋龟岛、灵鳌城，都在疯狂备战。谁还有闲心去管噬魂殿这条疯狗？”
“甚至，他们还需要这条疯狗，在洞府开启后，去替他们探路，去当第一波送死的炮灰。”
“还有另外两家……”苏芸的脸色透着一丝古怪，“这些年一直沉寂的幻心宗和玄冥教，最近也动作频频，目标同样是玄龟洞府。”
李牧歌心中彻底明了。
一场饕餮盛宴即将开席。
所有的巨鲨都已闻到血腥味，自然没人会理会一条疯狗在旁边乱咬人。
“好一个玄龟洞府。”
李牧歌的指节，在扶手上轻轻叩击，一下，又一下，那规律的声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他原本的计划，是出关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踏平赤沙帮之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宣告青莲岛的强势归来。
但现在，计划得改改了。
直接开战，会立刻让青莲岛成为旋涡的中心，被所有势力集火，得不偿失。
如今的青莲岛，根基尚可，但顶端战力，终究只有他一人。
“道主，我们怎么办？”李耀宗沉声问道，“这洞府的机缘，我们争还是不争？”
“争。”
李牧歌的嘴角，勾起一道意味难明的弧度。
“当然要争。”
“但，不是以青莲岛的名义。”
他目光扫过众人，平静地，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脑宕机的决定。
“从今天起，我，依旧在闭关。”
“什么？”
李耀宗等人瞳孔骤然一缩，满脸的错愕与不解。
道主不是已经出关了吗？
李牧歌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
“对外宣称，我冲击金丹中期失败，道基受损，已入主峰死关，非数十年不可出。”
“青莲岛一切事务，由苏芸及内阁共同决断。”
“授箓大典，照常举行，办得越盛大越好。但我，不会露面。”
李耀宗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道主！您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错。”
李牧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的沉星湖，是一潭浑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玄龟洞府。”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一个‘重伤闭死关’的我，和一个‘龟缩自保’的青莲岛，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剔。”
“而我，会换一个身份，一个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身份，去参加这场盛宴。”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苏芸等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往往能看到更多活人看不到的东西。”
“也能做到，更多活人做不到的事情。”
他们明白了。
道主这是要脱去岛主的光环，亲自下场，化身潜行于黑暗中的猎手！
这比统帅千军万马正面冲锋，凶险百倍！
但也自由百倍！
“道主，这太危险了！”苏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斗，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那可是汇聚了整个沉星湖所有顶尖高手的修罗场！
道主孤身一人……
“危险？”
李牧歌笑了。
那笑容，没有睥睨天下的张狂，只有一种看穿棋局的淡然与绝对的掌控。
他看着苏芸，那眼神仿佛在说，规则，是由我来定义的。
“对我而言，那不是龙潭虎穴。”
“是猎场。”
他吩咐道：“苏芸，给我准备一个身份。散修，筑基后期，性格孤僻，实力中庸。要最不起眼的那种。”
“再把玄龟洞府，以及幻心宗、玄冥教、墨楼，特别是那位黑魇护法的所有情报，全部整理给我。”
“我要知道他们每个内核人物的功法路数、惯用手段，乃至……性格癖好。”
苏芸知道，道主的决定，无人可以动摇。
她只能将那份担忧死死压在心底，郑重领命：“是，道主！三天之内，必将送到您手上。”
李牧歌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光幕上，关于噬魂殿的累累罪行。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那一行行血字，只是水面倒映的寻常景色。
然而，在这份极致的平静之下，是足以冰封万里的杀意。
“黑魇……”
他心中默念。
“你的死期，比我预想的，要提前了。”
原本，他还想让那颗埋在丹炉里的“雷”，再多温养几年。
等到它积蓄到足以惊天动地的威力时，再给黑魇一个毕生难忘的“惊喜”。
但现在，不必等了。
他要亲自去。
他要亲手点燃那根引线。
他要亲眼看着，黑魇护法在最志得意满，在距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是如何从云端，被一脚踹进无间地狱的。
噬魂殿，他会一笔一笔的开始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