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的脸庞绷紧如铁。
握着铁剑的手背，青筋一根根虬结暴起。
“狂妄！”
他虽忌惮凌血薇的实力，却依旧挺身而出，剑锋遥遥指向那戴面具的女子。
“想动船上的东西，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身后的铁剑门弟子一阵激愤的骚动，人人面露决然，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与楚风并肩而立。
一个简陋却坚凝的剑阵，瞬间成型。
那被称为凌血薇的女子，目光扫过这群在她眼中不堪一击的修士，最终，视线却若有似无地，落在了那个始终平静的男人身上。
面具下的红唇，一个微末难察的弧度悄然勾起。
她轻轻抬手。
那纤细白淅的手指，在黑色劲装的映衬下，透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不自量力。”
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冰冷，却奇妙地少了几分真正的杀伐之气。
话音未落，她的人影已然淡去，原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其速惊人。
楚风只觉浑身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直窜天灵盖！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横剑当胸，将最后一丝灵力尽数榨干，灌入剑身。
“小心。”
几乎是同时，李牧歌那不起波澜的声音，清淅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道血色影子，鬼魅般出现在剑阵最薄弱的侧翼。
五根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暴长，化作血色利爪，直取一名弟子的咽喉。
那声势骇人听闻，可落下的角度，却微妙地偏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留下了一丝若非顶尖高手，绝无可能察觉和把握的转圜馀地。
就在楚风目眦欲裂，以为同门血溅五步的惨剧即将发生时。
叮！
一声极清脆的轻响，甚至带着一丝金石相击的悠扬。
一道看似黯淡的青色剑光，不知何时出现，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格在了那血爪必经之路的“空处”。
两者触碰的瞬间，并无惊天动地的灵力爆鸣。
那血色利爪上蕴含的恐怖力量，象是撞上了一团无形的旋涡，被轻巧地引导、卸开，仅仅是擦着剑身滑过，带起一连串细密的火花。
凌血薇顺势借力，身形如一只翩跹的血色蝴蝶，以一个极其优雅、甚至略显夸张的姿态，旋身飘落回原处，姿态完美得仿佛被那一剑“震飞”。
而那道青色剑光则灵巧地一绕，卷起那两名吓得魂飞魄散的弟子，将他们安然送回人群。
兔起鹘落，交锋已毕。
在楚风等人看来，这无疑是李牧歌师兄实力通天，闲庭信步间便逼退了强敌！
“你……”
凌血薇稳住身形，抬手抚向自己的面具，声音里带着一种被精准压制后的“凝重”与“惊疑”。
“你不是筑基中期！”
李牧歌持剑而立，神色依旧平淡如水，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无奈笑意。
他手腕轻振。
一股远比在场所有人感知过的都要磅礴、精纯的灵力威压，轰然爆发！
筑基巅峰！
沛然气浪排开浓重黑雾，甲板之上一片壑然开朗。
楚风等人又惊又喜，看向李牧歌的目光，瞬间被敬畏与狂热填满。
“杀！”
凌血薇身后的四名黑衣修士，见状暴喝一声，周身煞气汇聚成一头狰狞的黑虎，咆哮着扑杀而来，威势竟也直逼筑基后期！
“来得好。”
李牧歌淡然一笑。
他左手掐诀，一面青莲光盾悄然绽放，守护住身后的所有同门。
右手青莲剑剑，向前随意一点。
剑尖之上，一点星光微茫闪铄。
那煞气黑虎甫一接触到那点星光，便如烈日下的泡沫，无声无息地幻灭了。
四名黑衣修士如遭雷击，齐齐跟跄后退，个个口中溢血，面色痛苦不堪。
他们挣扎著，竟一时无法再组成战阵。
浓雾中，气氛一时凝滞。
凌血薇藏在面具下的眼眸，光芒闪铄不定，那神色与其说是惊骇，不如说是在带着一股欣赏？
她娇躯“剧烈”一颤，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与“苦涩”：
“太乙青莲……星辰之力……你……”
她胸口起伏，仿佛做出了无比艰难的决定，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那脸上的苍白倒是真的，却并非源于恐惧，反而眼底深处，藏着一抹狐狸般的狡黠与玩味。
她嘴角努力下撇，极力营造出屈服和绝望的模样。
“你赢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充满了认命感。
“我认栽。”
她举起双手，掌心朝外，摆出一个彻底放弃抵抗的姿态。
“东西，我不要了。”
“只求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甲板上一片死寂，劫后馀生的庆幸，在铁剑门弟子之间无声地弥漫开来。
楚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放松，他看向李牧歌，正想开口，感慨李道友修为惊天，力挽狂澜……
目光却忽然凝固了。
他看见，李牧歌道友看着那投降的女子，脸上没有半分胜利者的凌厉或审视。
那带着些许微妙的表情。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击中了楚风。
他猛地回溯方才的每一个细节。
那看似凶险万分，实则雷声大雨点小的碰撞。
那精准到毫厘，仿佛排练过无数次的格挡。
那四个重伤倒地，却没有一人死的黑衣护卫。
以及……凌血薇此刻那略显浮夸的“恐惧”和她的眼神。
最后，是李道友那奇怪的表情。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一道天雷，轰然劈进楚风的脑海。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难道……
刚才那场让他们心惊肉跳、差点拼上性命的生死搏杀……
竟、竟然是这两人心照不宣，演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