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跪在地上的王喜奎，冷哼道。
“看在初禾的面子上，老子今天饶你一次！”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罚你小子一个月不准吃肉！给老子去炊事班烧火！”
“再有下次，老子绝不轻饶！”
王喜奎一听不用被枪毙了，顿时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
“谢谢团长！谢谢团长不杀之恩！”
“谢谢初禾！”
李云龙懒得再理他，抱着自己的“福将”闺女，心里美滋滋的。
王喜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他是个老兵，枪就是他的第二条命。
自己的汉阳造，他闭着眼睛都能拆了再装上。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把枪递给初禾的时候。
为了安全，根本没有把子弹推上膛。
那枪是怎么响的？
还有那小丫头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端着比她还高的步枪。
从举枪到开火，动作快得惊人。
那份镇定，那份果决，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被团长抱在怀里的李初禾。
小丫头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哪里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惊慌。
王喜奎心里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头。
算了。
团长现在正在兴头上，自己要是敢说半个“不”字。
质疑这个“福将”的含金量，那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决定把这个天大的疑惑，烂在肚子里。
李云龙可没空管自己警卫员心里那点小九九。
他抱着自家闺女，朝着远处那股还没散尽的黑烟望去。
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哈哈哈！”
“闺女，你看到了没！”
“那就是你干下来的！”
李初禾趴在李云龙宽厚的肩膀上，看着那团黑烟。
小嘴微微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当然知道。
那一枪，她瞄准的，就是飞机的油箱。
运气？
不存在的。
两天后，部队在转移途中，和旅长的队伍汇合了。
旅长人高马大，老远看到李云龙，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李！”
旅长一个熊抱，差点把李云龙勒断气。
“你他娘的可以啊！”
“我听说了，用步枪把鬼子的飞机给干下来了？”
“这牛皮，够你吹一辈子了！”
李云龙嘿嘿首乐，把怀里的李初禾往前一送。
“旅长，瞧你说的，哪是我的功劳。”
“是我家这丫头，咱们独立团的福将！”
“纯属运气，瞎猫碰上死耗子！”
旅长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低头看着李初禾，眉头皱了起来。
“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十一岁的娃娃，你敢让她碰枪？”
“万一出了岔子，你后悔都来不及！”
李云龙一听，立马叫起了撞天屈。
“哎呀我的旅长，你可冤枉死我了！”
“是这丫头片子，缠着我的警卫员，又哭又闹非要看枪。”
“王喜奎那小子心软，没辙了才递给她摸一下，谁知道就那么巧”
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时，一个温婉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呀，老陈，你别吓着孩子。”
旅长夫人从后面走过来，看到粉雕玉琢的李初禾，眼睛顿时就亮了。
“多俊的闺女啊。”
她伸手把李初禾拉到自己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来，让阿姨看看。”
李初禾也很乖巧，仰着小脸，甜甜地喊了一声。
“阿姨好。”
这一声，把旅长夫人的心都给喊化了。
旅长看着自己媳妇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板着的脸也松了下来。
他蹲下身，捏了捏李初禾的小脸蛋。
“嗯，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娃娃。”
“老李，你他娘的真是捡到宝了！”
李云龙得意地挺起胸膛，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安顿下来后，李云龙火急火燎地找到了赵刚。
赵刚正戴着他的小圆眼镜，就着煤油灯看一份文件。
“老赵！老赵！”
李云龙人未到，声先到，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赵刚头都没抬，慢悠悠地道。
“喊什么喊，叫魂呢？”
“什么事儿能让你李大团长乐成这副德行？”
李云龙搓着手，凑到赵刚跟前，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老赵，商量个事儿呗。”
赵刚这才放下文件，扶了扶眼镜，斜着眼看他。
“哟？”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李云龙求人的时候可不多见。”
“说吧，又给老子捅什么娄子了？”
“先说好，屁股我可不给你擦。”
“去去去，你那张破嘴就吐不出象牙。”
李云龙难得没有发火，他指了指门外正在安静坐着的小身影。
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
“是正经事。”
“关于初禾的。”
“我想想让你教她读书，教她写字。”
这话一出，赵刚着实愣住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李云云，那眼神，就跟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你？”
“你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大老粗，居然还知道文化的重要性了？”
李云龙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嚷嚷道。
“老子是泥腿子出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我闺女不能跟我一样！”
“她得当个文化人！”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外面的李初禾，唾沫星子横飞。
“你看看，你看看我家初禾那股劲儿！”
“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跟别的野丫头片子完全不一样！”
“她身上有股子那叫什么来着？”
李云龙卡了壳，急得抓耳挠腮。
“对！气质！”
“文化人的气质！”
“这丫头天生就是块读书的料，不能让我这个当爹的给耽误了！”
看着李云龙这副急切又笨拙的模样，赵刚心里有些触动。
这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汉子，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
露出了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期望。
赵刚心里一热，嘴上却还忍不住调侃他。
“行啊你李云龙，连‘气质’这种词儿都会用了。”
“看来让你去炊事班烧火，还把你给烧开窍了。”
“行，这事儿我应了。”
他话锋一转，促狭地笑道。
“不过嘛，我这个当老师的，总得有点好处吧？”
李云龙一听有戏，立马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那还用说！”
“只要你把我闺女教出来，以后能写会算。
老子包你顿顿有肉吃，顿顿有酒喝！”
“怎么样？够意思吧！”
赵刚推了推眼镜，笑了。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