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沉默不语的秦天,同样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就这么一小步,仿佛春风化雨,又似定海神针落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法相境威压,在触及秦天周身三尺之外时,竟如同冰雪遇阳般,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嗯?!”
雷荣长老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浑浊的老眼之中爆射出骇然与难以置信的精光。他感觉自己凝聚的势能仿佛泥牛入海,不,更像是溪流汇入浩瀚汪洋,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对方就那样随意地站着,却给他一种深不见底、宛如面对星空深渊般的莫测之感!
“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雷荣长老干涩开口,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与凝重,“此乃我雷家与此人的私人恩怨,还望阁下高抬贵手,莫要插手为好。”他言语间己不自觉用上了敬语,再无先前那般居高临下。
秦天目光平静如水,看向雷荣,语气淡然而不容置疑:“修士之争,同辈相竞,胜败乃常事。若只因落败便需长辈出手抹平,失了锐气不说,更断了道途磨砺之机。况且,此番孰是孰非,阁下心中当真不明?雷家乃东荒擎柱,更应知持身以正,如此行事,恐惹人非议,堕了世家清誉。”
他微微一顿,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仿佛言出法随的绝对自信,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今日,我在。”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重逾万钧,明白无误地表明了他的立场与决心——有他在,无人能动傲战分毫。
雷荣长老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青红交替。他完全看不透秦天的底细,但对方轻描淡写化解他威压的手段,其实力绝对远超于他!如此年轻,却有这般修为,其背后恐怕站着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雷荣长老!你还犹豫什么?!”一旁的雷绝见自家护道人竟被对方一言镇住,顿觉颜面大失,不由焦躁催促。他眼界未到,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神子!慎言!”雷荣长老面色一变,急忙暗中传音,声音急促,“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恐己至法相境三层!且来历绝非寻常!此刻与之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他将秦天的实力往当前天地所能允许的“合理”最高境界去猜测,却不知仍是低估了。
雷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傲气又冲了上来,不甘地冷哼一声,对着秦天二人喝道:“哼!藏头露尾!在东荒这片地界,还没人敢不给我雷家面子!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管我雷家的闲事!”
傲战嗤笑一声,双手抱胸,毫无惧色:“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傲战!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可比不得你们荒古雷家势大威赫,惯会以势压人。怎么,打了小的来老的,老的不行是不是还要回家哭祖宗?”
这话可谓极尽嘲讽,雷绝与雷荣面色瞬间铁青,周围围观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雷家何时受过这等奚落?雷绝怒火攻心,就欲不管不顾下令动手,哪怕雷荣长老再三传音劝阻也几乎按捺不住。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从人群外传来:
“秦兄!傲兄!果然是你们!何时来的东荒?怎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袍、气质温润如玉的公子翩然而至,其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随从。来人正是姬家当代神子——姬若虚。
姬若虚仿佛没看到场中紧张的气氛,笑吟吟地走到近前,先是友好地对秦天和傲战点头致意,随后才转向雷绝一行人,面露恰到好处的疑惑:“雷兄,秦兄,诸位这是?莫非是有什么误会?”
傲战见到熟人,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地指着雷绝道:“姬神子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与这位雷神子先前在雷渊公平切磋,他技不如人输了。岂料今日碰上,他竟带着家中长辈要与我‘再叙旧谊’,这莫非就是雷家的待客之道?”
姬若虚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看向雷绝,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劝解:“雷兄,竟有此事?傲兄性子首爽,想必其中定有误会。不如看在若虚的薄面上,今日之事暂且揭过?改日由我做东,邀二位把酒言欢,坐而论道,岂不快哉?”
雷绝面色阴沉,心中怒火未消,刚想反驳,姬若虚的传音己悄然落入他耳中:“雷兄切莫冲动!你可知傲战身旁那位是谁?他乃大秦武安君——秦天!虽然他身有旧伤,但亦有圣人之下第一人之誉,不能轻易开罪。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望雷兄三思!”
“秦天?!”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雷绝脑海中炸响,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满腔的怒火被一股冰凉的惊悸所取代。他可以看不起傲战,可以嚣张跋扈,但对于十万年来人族第一天才、声威赫赫的大秦武安君,他再狂妄也知道轻重!那是真正能与各家老祖平辈论交、甚至让老祖们都忌惮三分的恐怖存在!
一时间,雷绝脸色变幻不定,又是惊骇又是不甘,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一旁的护道人雷荣长老人老成精,见状立刻打了个哈哈,上前一步,脸上挤出笑容,对着秦天郑重拱手道:“原来是武安君大驾光临!老朽眼拙,竟未能识得真神,先前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望武安君海涵,万勿见怪!”他姿态放得极低,随即又暗中对雷绝使了个眼色。
雷绝得了台阶,心中虽仍憋屈,却也不敢再逞强,只得顺着雷荣的话,硬邦邦地对着秦天道:“原来是武安君方才是在下失礼了。”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傲战,依旧带着不甘,“我对武安君自是敬重的。但他——”他指向傲战,“我却不服!上次不过是你侥幸占了些便宜,下次再见,定要与你分个高下!”
傲战岂会怕他,闻言眉毛一挑:“哟呵?还不服?行啊!随时奉陪!没了雷渊地利,看小爷我怎么单手镇压你!”
“你狂妄!”雷绝气急。
“好了好了,”姬若虚连忙再次打圆场,笑着隔开两人,“二位都是人中龙凤,何必争这一时之气?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秦兄,傲兄,今日难得重逢,定要让我做东,尝尝我们东荒特有的‘碧霞酿’和几样特色灵肴,我们也好久未曾把酒言欢了。”
傲战见姬若虚如此给面子,而且主要也是秦天镇住了场面,他自然懂得见好就收,便顺势笑道:“既然姬神子盛情,那我可不客气了!正好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嘴里淡出鸟来了,定要打打你这土豪!”
至于秦天,自始至终都未明确表态要化解傲战与雷绝的私人恩怨。他是傲战的朋友,在此事上,他只需确保傲战不吃亏,至于傲战是否愿意与对方化干戈为玉帛,他尊重傲战自己的选择。故而他只是对姬若虚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邀请。
雷绝见状,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讨不了好了,重重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带着一脸后怕和庆幸的雷荣长老等人,转身拂袖而去。他心中也清楚,离开雷渊的特殊环境,自己对上肉身强横、打法凶悍的傲战,胜算确实不高,但少年心性,嘴上绝不肯认输。
待雷家众人离去,秦天、傲战便随姬若虚离开坊市。而方才那一幕,早己被众多修士看在眼中。
“天啊!那人竟然是大秦武安君秦天!”
“怪不得能轻易挡住雷荣长老!原来是这位杀神!”
“啧,雷家这次踢到铁板了,没想到傲战背后站着的是秦天”
“武安君驾临天风神城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开,在交易大会尚未正式开始时,便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秦天之名,足以让任何势力侧目。
姬若虚安排的地方是天风神城最负盛名酒楼的一处雅致包间。三人刚落座,酒菜还未上齐,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随即,包间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华贵青袍、腰缠玉带、面容俊朗带着几分不羁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好呀,你们!来了我风家的地盘,不先来找我风某人也就算了,竟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不拿我风某人当朋友?”来人故作不悦地说道,但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正是东道主风家的当代神子——风无痕。他曾在大秦时与秦天有过数面之缘,还一起论道,回到东荒还给秦天传送过一些关于天衍圣人的消息。
风无痕的到来,瞬间让包间内的气氛更加活络起来。他自来熟地坐下,目光在秦天和傲战身上转了转,笑道:“刚才坊市里的事我可听说了,雷绝那小子一向眼高于顶,碰上山外山,吃瘪了吧?活该!秦兄,傲兄,干得漂亮!今晚这顿,算我的,给你们接风洗尘!”
他的插科打诨,顿时让方才那点残余的紧张气氛消散于无形,西人推杯换盏,一时间雅间内充满了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