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初明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
“南溪形势已发生剧变!昔日与我们曾家争锋的赤焰城,如今已被陆家联合熊家蚕食殆尽,灵脉产业被占,已经衰败。
如今的南溪,是陆家与黄家南北对峙,分庭抗礼,已成双雄并立之局。”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不甘与愤懑:
“而我们曾家的祖地……如今已改名为红枫城,表面上由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六盟商会’掌管。
背后仍是那四大家族在操控博弈,只是董家和赤焰城……已经被踢出局了。”
最后,他提到了那个最关键的名字,声音变得更加谨慎:
“此外……我们还发现了辰宵族叔的踪迹。但……我等并没有主动去联系。”
一直沉默的曾北玄,此刻肩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终于微微皱起了眉头。
曾辰宵,是他的亲生儿子,流淌着他的血脉。
纵然此子天赋卓绝,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后期修为。
但他自幼带到青河宗,百年来在宗门内长大、修行,所思所想、所忠所诚,早已深深烙上了清河宗的印记。
父子之名虽在,实则情分寡淡,更牵扯着复杂的宗门立场。
“不联系,是对的!”
曾北玄的声音依旧冷静,只有属于上位者的审慎与冷酷,“他自幼在宗门长大,耳濡目染,身心皆系于宗门。此刻局势不明,敌我难辨,贸然接触,福祸难料。”
曾初明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解,甚至有些急切:
“可…可他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血脉相连,难道还会害我们不成?”
曾北玄缓缓转过身。
“血脉?”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我曾家的复灭,祖地被夺,族人流散,这背后的真正推手,确实是清河宗无疑。但恐怕连清河宗自己也未曾料到,本座当年能侥幸逃脱围杀!”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南溪的方向,淡然道:
“看明白了吗?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南溪那些蝇营狗苟的家族!清河宗,才是导致我曾家几乎族灭的万恶根源!辰宵此刻不联系,或许反而是好事。
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自嘲,语气复杂地补充道:
“要怪,也只能怪我当年风头太盛,怪我曾北玄少年成名,盖压同代,引得南溪各方忌惮,这才给了清河宗插手!”
跪在下方的曾初明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他失声道:
“老祖!莫非……莫非那清河宗那边利用族叔,其真正目的,是想借此引出蛰伏的老祖您?他们……他们从未放弃过对您的追杀?”
曾北玄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铄,并未直接回答,但那默认的态度已然说明一切。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你先退下吧。密切关注南溪动向,再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是,老祖。”
曾初明不敢多言,躬敬地行了一礼,悄然退出了密室,厚重的石门再次缓缓闭合。
这平远县曾家,并非南溪曾家的残部,而是当年曾北玄在家族鼎盛时期,凭借过人远见,察觉到清河宗隐隐的恶意后,暗中布下的一招闲棋。
他秘密派遣一支心腹族人,携带部分资源远走他乡,在此贫瘠之地扎根,作为家族最后的退路。
没想到,当年这未雨绸缪的一步,竟真的在家族复灭,他本人遭遇惊天截杀后,成为了曾氏血脉得以延续的唯一火种。
想起当年的逃亡之路,曾北玄眼中依旧会泛起一丝心悸。
清河宗对他的杀意,甚至出动了南溪坐镇的清虚真人亲自出手截杀!他能在那等级别的存在手下侥幸逃脱,除了拼死一搏和些许运气外,更是因为……
就在这时,密室内灵气微澜,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曾北玄身后。
来人一身玄逍剑宗长老服饰,容颜清丽,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与风霜。
“北玄,”
女子声音轻柔,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她将一个温润的玉瓶递到曾北玄面前,“这是我耗费不少贡献,从宗门丹阁换来的三阶‘蕴脉复灵丹’。有了它,你当年被清虚老道剑气所伤的旧疾,应该能够彻底恢复。”
看到女子,曾北玄脸上冰封般的线条瞬间柔和了许多,他接过玉瓶,轻轻握住女子的手,语气中充满了感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清羽,真的多亏你了……这些年,若没有你暗中接济、替我疗伤,我曾北玄恐怕早就身死道消,化作一堆白骨了。”
名为顾清羽的女子闻言,下意识地抬手轻抚过自己左侧脸颊,那里光洁依旧,却仿佛承载着沉重的过往。
她幽幽一叹,眼神飘忽,陷入了回忆:
“北玄,你我还需说这些客套话吗?若是当年……你肯听我的,随我一起进入玄逍剑宗,以你之天赋,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说不定……你我早已是宗门内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了,又何须这般躲藏隐忍……”
曾北玄沉默片刻,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
“清羽,你知道的。我当年……放不下家族。我若当真随你叛离南溪,投入玄逍剑宗,清河宗必然震怒,他们找不到我,定然会将对我的怒火,加倍倾泻在曾家身上……我做不到为一己之私,让全族为我陪葬。”
顾清羽凝视着他坚毅而疲惫的侧脸,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心疼,随即又被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复盖。
她轻轻靠进他怀里,低语道:“都过去了……还好,你最终还是来到了我身边。”
她的声音渐渐低微,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
“只属于我一人。”
密室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将两人紧密相依的身影投在石壁上。
沉默片刻,顾清羽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几分属于剑修的锐利:
“你放心,清虚那老炸毛,当年虽让他侥幸逃脱,但硬接我一记‘玄阴戮魂剑诀’,剑气侵髓蚀骨,绝没那么容易根除。他如今的滋味,怕是不比你好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