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玥目光扫过狼借的山脚,又投向雷云山巅,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哦?陆道友倒是赶了个巧。我听说陆家近年一直向南推进,意图打通去往南境的商路。”她话锋一转,单刀直入,“不会是陆家出手,斩了这头凶禽吧?”
陆云归心中暗道这婆娘果然消息灵通,调查得够细!但脸上却露出夸张的惊愕和自嘲:
“唐仙子说笑了!我陆家倒是有这个心,也得有那个力啊!”
他用力抽了口烟,烟雾遮掩了他眼底的波动。
“那畜生何等凶威?五十年前连火云前辈都奈何不得。就算我和慕钦捆一块儿,也不是它对手!这点自知之明,陆某还是有的。”
一旁的宁凡抱着他那柄标志性的青色长剑,闻言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认同:
“陆道友此言倒是不虚。师尊当年与那凶禽交手,也坦言其天赋异禀,风雷极速难缠无比,非寻常筑基可敌。”
他更相信师尊的判断。
“走,上去看看!”
王沐尘是个面相精明的中年修士,眼中闪铄着对宝物的渴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一行人迅速登上山巅,来到巨大的巢穴处。眼前景象让唐晓玥三人也是心头微凛。
巢穴内外一片狼借,残留着激烈的能量碰撞痕迹。
然而,更明显的是被搜刮过的痕迹!有价值的部位、内核局域,明显被翻动、清理过。
虽然还有些零散的低阶灵草矿石残留,但内核的、最珍贵的部分,显然已被捷足先登。
王沐尘的目光在巢穴内扫了几圈,最终落在神态“坦然”的陆云归身上,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酸意,嘿嘿笑道:
“陆道友,看来这‘神秘强者’手脚够快啊。不过,陆家近水楼台,想必也……收获颇丰?”
他特意在“收获颇丰”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陆云归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老实人”吃了亏的表情,连连摆手,唉声叹气道:
“王道友说笑了!我陆家穷啊,但凡有点好东西,哪能放过?可惜啊,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象被蝗虫过境一样!真正的好东西,早被那‘神秘强者’搜刮干净了!我们也就捡了点人家看不上的边角料,挖了几株还算完整的一阶灵草罢了。”
唐晓玥和宁凡仔细探查着巢穴的每一个角落,确实发现了不少被挖掘采摘的痕迹,也感知到残留的强大能量波动。
虽然对陆云归的话将信将疑,但现场痕迹确实指向一个强大且迅速撤离的第三方。
他们也不好直接指责陆家什么,毕竟陆家“捡点东西”也在情理之中,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们杀了雷云鹏。
唐晓玥走到巢穴边缘,望着南方被黑风裂谷煞气笼罩的群山,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深意:
“无论如何,这拦路虎没了,对陆家打通南境之路,可是天大的利好。想必陆家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吧?”
陆云归深深吸了一口烟袋,缓缓吐出浓浓的烟雾。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难啊……唐仙子。凶禽虽死,前路依旧险恶。黑风裂谷深处,谁知道还藏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我陆家人丁稀薄?谈何容易……难,难呐!”
他吧嗒着烟袋,烟雾弥漫,只留下那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在山风中飘散。
最后——
赤焰城、熊家、陆家,三方的扯皮与算计最终尘埃落定。
雷云山的开发权,三家共享。
一番唇枪舌剑,利益切割分明:
陆家和熊家,各占两成资源份额;赤焰城独占六成。
至于那条接近二阶上品的珍贵雷属性灵脉?每年产生的庞大收益,赤焰城同样拿大头,赤焰城出两个,熊家一个共三个筑基战力镇守雷云山。。
不过,陆家一个筑基没有出能获得部分灵脉的使用权,供给家族修士淬炼己身,对根基尚浅的陆家而言,已是意外之喜。
——
莲渊境,内核静室
数月时光在阵法流转中悄然流逝。
静室石门轰然洞开,陆云归缓步走出,周身气息沉凝,那场大战留下的沉重伤势终于痊愈。
代价惨痛,但收获……值得。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静室外那个等侯已久的身影——陆慕初。
这是他长子,年近六旬,鬓角已染微霜。
炼气八层的修为,在家族年轻一代的光芒下,显得黯淡。
他是陆云归年轻时家族联姻所生,是孩子中灵根资质最差,修炼的功法,因当年家族分崩离析,带出的功法只有炼气篇,筑基部分早已遗失。
然而,陆慕初身上有一样东西,是其他子女无法比拟的:
对炼体一道近乎偏执的天赋与勤勉。他吃得苦,熬得住,是陆云归当年亲手教导最多的孩子。
“慕初,”
陆云归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如今,多少岁了?”
陆慕初躬身,躬敬回应:“父亲,五十八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暮气与无奈。
陆云归看着这个陪伴自己最久、最是忠厚踏实的儿子,心中涌起复杂情绪。他缓缓道:
“《厚土载物诀》……若无筑基后续,你此生,最高也只能触及筑基初期的门坎。”
陆慕初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接受这个事实:
“孩儿……只求能追随父亲左右,为家族尽一份力,足矣。”
话语诚恳,却也透着一丝认命的苍凉。
陆云归沉默片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再多言,掌心一翻,一颗珠子凭空出现!一股雷霆之力瞬间充斥了静室外的空间,连空气都带着酥麻感。
正是那枚从雷云鹏巢穴深处得来的天地灵物——引雷珠!
“此乃引雷珠,”
陆云归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天地孕育的奇珍,可自发吸纳、存储雷霆灵气,潜力无穷。”
陆慕初瞳孔剧震,失声道:
“父亲!这……这太贵重了!孩儿资质驽钝,万不可……”
他下意识地就想推拒,如此重宝,用在几乎断绝道途的自己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闭嘴!”
陆云归低喝打断,目光灼灼地盯着长子,“我修仙问道,你是我陆云归的血脉!更是这个家未来的基石之一!”
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况且,此珠……并非只能用于炼器布阵。”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为父曾在族中残存秘典中窥得一线记载,此等蕴含本源雷霆的天地灵物……可尝试植入修士体内,化为力量内核!”
陆慕初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
“为父耗费心血推演无数次……此法,有成功的可能!”
这也得源于上一世外科手术经历,才有可能。
陆云归眼中闪铄着智慧与疯狂交织的光芒,“但,代价巨大!”
他死死盯着陆慕初的双眼,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首先,你必须主动散去一身修为,将身体化作最纯净的‘容器’! 引雷珠的力量过于狂暴,任何残留的法力都可能引发冲突,瞬间将你炸成飞灰!”
“其次,植入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稍有差池,便是神魂俱灭,尸骨无存!”
“最后,即便侥幸成功……你此生,将再也无法修炼任何五行法术!你的道,只剩下一条——以身为炉,引雷淬体,走那纯粹的肉身成圣之路! 此路艰难无比,易被拥有特殊手段的敌人克制针对。但……”
陆云归的声音带上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若能修至深处,肉身不毁,则神魂不灭!举手投足,皆携天雷之威!”
陆慕初脸上的震惊、徨恐、茫然……种种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死寂般的平静,随即又被一种近乎燃烧的狂热取代!那是对绝望道途重燃希望的极致渴望!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尤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父亲!孩儿愿意!求父亲成全!现在就开始!”
“急不得!”
陆云归断然否决,将引雷珠收回,“欲承雷霆之力,必先强健己身根基!散去修为前,你需做足准备。”
他语气凝重:
“雷云鹏乃筑基中期大妖,其血肉蕴含磅礴精元与残馀雷力,是淬炼体魄的无上宝药。
在植入引雷珠前,你必须炼化足够多的雷鹏血肉,将这副身躯打熬到当前境界的极致!况且还需引出雷珠内的雷霆之力, 否则……”
陆云归眼神冰冷:
“区区凡胎,如何承载这二阶灵物的本源雷霆?倾刻间,便是肉身崩解,魂飞魄散的下场!那痛苦……将远超你毕生所经历的一切!”
陆慕初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雷霆威压,重重点头:
“孩儿明白!定不负父亲期望!”
陆云归顿了顿道:
“去吧!”
——
一年后,莲渊境,绝密禁地
空气冰冷凝重。
陆慕初赤身盘坐石台。
一年炼化雷鹏血肉,躯体精壮如铁,隐有雷火淬炼的痕迹,但此刻身体却在微微颤斗。
陆云归掌心托着引雷珠,珠内紫色电弧嘶鸣,毁灭气息弥漫。
“最后问一次,准备好了?”
陆云归声音沉凝。
陆慕初睁开眼,眼中只剩决绝火焰:“父亲,开始吧!”
散功!植珠!
“散!”
陆云归低喝。
陆慕初身体剧震,闷哼喷血!体内苦修近六十载的《厚土载物诀》灵力被强行抽离碾碎!经脉撕裂,气海崩塌,修为尽散,瞬间虚弱如凡人!
就在此刻——
陆云归眼神一厉,早已准备好的法诀瞬间引动!引雷珠内狂暴的雷霆本源之力,被他强行导引而出,化作一道刺目的紫色洪流,并非攻击,而是被暂时束缚、抽离珠体内核,只留下最精纯的“种子”和那坚固的珠体本身!
紧接着,他毫不尤豫地将那枚暂时“空置”却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珠体,狠狠按向陆慕初小腹丹田位置!
“呃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炸响!
纯粹的毁灭与撕裂!
虽然狂暴的雷霆之力被提前导引抽离,但这珠体本身,是长时间承载二阶雷霆本源的天地灵物!其材质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和残留的威压,对于此刻修为尽散、脆弱如纸的凡胎肉体而言,依旧是灭顶之灾!
珠体接触丹田皮肤的刹那,接触点瞬间碳化、焦黑、龟裂!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的破坏力量蛮横地轰入陆慕初体内!
这股力量没有电弧闪铄,却更显沉重暴虐!它如同无形的亿万重锤,狠狠砸进他空荡脆弱的丹田,然后疯狂地向四周扩散、碾压!
噗嗤!
坚韧的肌肉纤维被这股蛮力硬生生扯断、碾碎!
咔嚓!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被巨力冲击,出现细密裂痕!
嗤啦!
连接丹田的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寸寸焦糊断裂!
更可怕的是,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直冲脏腑!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搓,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苦!
“呃啊啊啊啊——!!!”
陆慕初的身体在石台上疯狂地抽搐、弹起又落下,象一具被无形力量揉躏的破布娃娃。
皮肤以丹田为中心,大片大片地焦黑碳化、龟裂开来,深可见骨!鲜血混合着焦糊的组织液从裂口中渗出,惨不忍睹。
痛!痛!痛!
只有那低沉的的嘶嚎,证明他还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陆云归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稳定如铁,一手死死按住儿子剧烈挣扎的身体,另一手引动法诀,强行将那毁灭性的珠体按向丹田深处,并引导着那股破坏力量沿着他推演过无数次的、最“安全”的路径冲击,避免瞬间将陆慕初彻底撕碎。
时间在惨嚎和焦糊味中流逝。
当最后一丝毁灭性的冲击力被陆慕初残破的躯壳硬生生“吞”下,引雷珠终于深深嵌入他那几乎被摧毁的丹田位置时,惨嚎变成了微弱到极致的呻吟。
陆慕初瘫在石台上,如同被彻底砸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陶俑。
全身焦黑碳化与深可见骨的伤口交织,小腹丹田处一个拳头大小的恐怖窟窿,边缘如同烧熔的琉璃,深陷其中,隐约可见那枚深邃的紫色珠体,正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紫光,丝丝缕缕的毁灭气息从中缓缓渗出。伤口边缘,细微的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