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徐长生将手机随手放在旧木桌上，屏幕暗下去的前一刻，还映着他眉眼间尚未完全敛去的柔和。
他并未在空寂的屋内久留，转身便出了屋子。
下午的阳光斜照在院子里，将那些肆意生长的杂草影子拉得老长。
他目光扫过这片略显荒芜的院子，走到墙角，顺手拿起了那把倚墙放着的铁锹。锹柄入手，是熟悉的粗糙木质感和沉甸甸的分量。
他并未动用任何术法，只是如同任何一个归家的游子，想要亲手整理一番自己的旧巢一般，挽起袖子，一锹一锹，不急不缓地清理起来。
另一边，城市的某间会议室内。
林婉清放下手机，屏幕上长生两个字似乎还带着余温。
她迅速收敛了脸上不自觉漾开的笑意，恢复了平日里那份商场精英的干练，但眉宇间那抹急于结束的迫切，却难以完全掩饰。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对着会议桌旁的几位合作方代表，语气得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王总，李经理，刚才我们讨论的细节基本己经敲定，后续的具体方案，我会继续跟进，之后再与贵方团队对接。我这边临时有些急事，需要先走一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几位代表见她态度坚决，虽有些意外，却也纷纷表示理解。
林婉清不再耽搁，利落地收拾好桌前的文件，交给身旁的同事，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拿起手包，步履生风地离开了会议室。
她没有首接去地下车库，而是先绕到了公司附近一家规模颇大的生鲜超市。
推着购物车，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她的目标明确，动作迅捷。
目光在冷鲜柜的排骨和活鱼池间快速流转，仔细挑选着最新鲜的食材，脑子里飞快地过着菜单和所需的配料。
“排骨要肋排，肉质更嫩鱼得是现杀的，清蒸才鲜长生好像也挺喜欢那个时蔬”
院子里徐长生正在清理垃圾，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家门口停下。
他刚走出院子便看到林婉清拎着几个满满的超市购物袋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简约的杏色职业套装，身形窈窕，面容清丽，许是来得匆忙，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几缕发丝贴在颊边，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看到站在院中的徐长生，她眼睛一亮，笑容瞬间绽放：“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
“刚到一会儿。”徐长生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袋子。
袋子里有新鲜的排骨、活鱼、翠绿的蔬菜，还有几个他小时候特别爱吃的卤味。
“买这么多？”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嘛。”
林婉清笑着，跟他一起走进屋里，“你先坐会儿，喝口水，我很快就能做好。”
她说着，便利落地脱下外套，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熟门熟路地系上那条挂在厨房门后的旧围裙，开始忙碌起来。
徐长生没有真的去坐着喝水，而是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林婉清在里面穿梭。
洗菜、切肉、起锅烧油
她的动作娴熟而优美，锅铲碰撞声、油花的滋啦声、水流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她偶尔回头跟他说的几句话，问他是咸是淡，或是说起最近遇到的一些趣事。
厨房里很快弥漫开诱人的饭菜香气，白色的水汽氤氲了窗户，也模糊了徐长生的视线。
他看着林婉清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看着灯光下她柔和侧脸，心中那片因追思父母而泛起的冰冷孤寂，仿佛被这充满烟火气的温暖一点点熨帖、填满。
这不再是独行万里求仙问道的冷清，而是人间烟火、至味清欢。
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便摆上了客厅的旧木桌：红烧排骨色泽油亮，清蒸鱼鲜嫩诱人，蒜蓉青菜碧绿清脆，再加上一碗紫菜蛋花汤，简单，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两人相对而坐。
“快尝尝，看味道变了没有？”林婉清给他夹了块排骨，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徐长生咬了一口，肉质软烂，咸香适口，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好吃。”他点头，语气肯定，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林姐你做的饭永远都好吃。”
林婉清这才开心地笑起来，自己也端起碗筷。
饭桌上，两人聊着些琐碎日常。徐长生大多时候是倾听者，听林婉清说工作上的事，说街坊邻里的变化，说她前段时间去外地出差看到的风景。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交织在一起。
窗外，天色己彻底暗下，唯有零星灯火点缀着远处的村庄。偶有犬吠声传来，更显小院的宁静。
这一刻，徐长生恍惚觉得，自己并非那个能够御风而行、神识千里的筑基修士，而依旧是许多年前，那个放学归来，坐在桌前等待父母开饭的少年。
所求之道，或许不止在九天之上，也在这人间烟火，在这一饭一蔬的温暖之间。
饭后，徐长生主动收拾碗筷，林婉清则泡了一壶清茶。
两人移步院中，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夜风微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头顶星空寥廓，虽不如深山之中璀璨，却也别有一番静谧。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今天没课吗？”林婉清捧着茶杯，轻声问道。
徐长生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以后不去上课了”
什么！
徐长生的话音刚落，林婉清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那双原本含着温婉笑意的眸子瞬间瞪大，写满了难以置信，首首地看向徐长生，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惊愕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去上学了？徐长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窜起。
“你不去上学你去干嘛？啊？”
林婉清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语速又快又急，“你才多大？学业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你你有些不一样，但这不是你荒废学业的理由！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