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当庭指出。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带著千钧之力。
林默掛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隨意地放在办公桌上，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波动，只是转过身，重新坐回了他的老板椅。
胡涛还保持著那个前倾的姿势，整个人僵在那里，脑子里还在反覆迴响著那八个字。
有问题，当庭指出。
由民转刑。
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反覆衝撞，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是专业的法律人士，但他跟著林默混了这么久，这点道道还是懂的。
民事诉讼，输了，顶天了就是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可要是转成了刑事案件那姓张的，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了。
那是誹谤罪！是要进去踩缝纫机的！
“默默哥”胡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王王检他这是同意了？”
林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对著胡涛，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胡涛立刻闭上了嘴。
他看著林默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那股子因为张强文章而升起的邪火，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杂著敬畏和狂喜的情绪所取代。
高！
实在是高！
张强还在第一层，以为这是舆论战，写个小作文骂人。
默哥已经直接掀了桌子，准备把他按在地上，用刑法的大嘴巴子抽他了！
这他妈才叫降维打击！
胡涛正激动得想原地打一套军体拳，办公室的门开了。
陈麦带著林浅，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门，胡涛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林浅低著头，整个人还是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陈麦，依旧是那副山塌於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律所大厅里，陆衡、周敘白、孙晓和孟佳的视线，也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默哥。”
陈麦走到林默办公室门口，正准备匯报立案的情况。
就在这时。
“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陈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一串陌生的座机號码，归属地是西城区。
他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
“喂，你好。”
一个公式化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
“你好，请问是陈麦先生吗？”
“我是。”
“这里是西城区初级人民法院立案庭。”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404律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胡涛瞪大了眼睛。
陆衡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就连一直躲在孙晓身后的孟佳，也忍不住探出了半个脑袋。
法院？
这么快？
“关於您今天上午提交的，林浅诉张强等人名誉权纠纷一案，”电话那头的女声继续用平铺直敘的语调说著，“经审查，材料齐全，符合立案条件，本院已於今日正式受理。”
受理了！
胡涛的拳头，一下子攥了起来。
可这还没完。
“另外，通知一下原告方。”
“因本案涉及较大社会舆论，为儘快釐清事实，回应社会关切，经本院研究决定，本案將適用简易程序，加快审理进程。”
“开庭时间，定於本周五，也就是后天，下午两点。”
“请原告及代理人，准时出席。”
“”
“”
当“准时出席”四个字说完，电话那头就乾脆利落地掛断了。
嘟嘟嘟的忙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懵了。
周五？
后天？
今天都周三了！
从立案到开庭，只用两天？
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我操！”
胡涛第一个没忍住，把那句惊嘆吼了出来。
“这这就定了？后天就开庭？”
陆衡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西城法院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这都赶上火箭了！”
只有周敘白，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默办公室的方向。
他很清楚，这种超乎寻常的效率背后，必然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著这一切。
而那只手的主人，不言而喻。
陈麦收起手机，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他只是看著林默。
林默也看著他。
“听见了。”
林默淡淡地开口，打破了寂静。
陈麦点了点头。
“去吧。”林默又补了两个字。
刚才还一片喧譁的办公室，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爭机器。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浅站在原地，看著这忙碌的一幕，看著那个发號施令的陈麦，看著那个稳坐钓鱼台的林默。
她那颗因为恐惧而悬著的心，在这一刻，忽然落回了实处。
后天。
审判日，来得比她想像中，快了太多。
但这一次，她好像，没有那么怕了。
时间，过得飞快。
两天的时间，在404律所高强度的备战中，一晃而过。
这两天，网络上的骂战，因为张强那篇《二百五》的文章，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无数自媒体和所谓的“业內人士”，纷纷下场，跟风批判404律所是行业之耻，是譁眾取宠的小丑。
而404律所的官方帐號，却一反常態，陷入了彻底的沉寂。
不回应，不反驳，不直播。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张强和他的支持者们，愈发囂张。
他们以为，404律所，怂了。
周五，中午。
龙城国际中心，88层。
404律所里，瀰漫著一种风雨欲来的寧静。
胡涛和陆衡，两个大男人，正笨手笨脚地帮林浅整理著出庭的衣服。
孙晓和孟佳，则在一旁，一个劲地给她打气。
十二点半。
林默办公室的门，开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林默换下了一身休閒装。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衫领口，没有系领带，微微敞开，透著一股不羈的严谨。
他扫视了一圈眾人。
“陈麦，带上当事人。”
“是。”陈麦应声，走到了林浅身边。
“周敘白，你留守，负责线上。”
“好。”周敘白点头。
“孙晓，孟佳，你们两个也留下，配合周敘白。”
“是！老板！”孙晓立刻立正。
最后，林默的视线，落在了胡涛和陆衡身上。
那两个活宝，也穿上了正装，人模狗样地站在那里，一脸的严肃。
“你俩，”林默开口，“今天的工作很简单。”
胡涛和陆衡立刻挺直了腰板。
“默哥请指示！”
林默看著他们，慢悠悠地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