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轻的军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他手中的瓷瓶滑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那残留的白色粉末,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辨。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迷茫。他毕生所学的医理,他所信奉的悬壶济世之道,在眼前这残酷而又诡异的现实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想放声大喊。他想告诉所有人真相。他想揭穿那个被万人敬仰的青衫文士那温文尔雅面具之下所隐藏的魔鬼面容。
但是,他不敢。
他,看到了,那站在不远处,正用一种冰冷眼神注视着自己的
——甘宁。
他,更看到了,甘宁身后那几名,不知何时出现,身上散发着与“暗影卫”别无二致之阴冷气息的
——“天眼”密探。
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
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永远也无法再开口的
——尸体。
“——带他下去,好生‘安顿’。”
张良,不知何时,己经出现在了隔离营的入口。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不带丝毫感情。
“——再,传我的命令。”
“——从今日起,隔离营,列为一级禁区。”
“——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违令者,斩。”
“诺!”甘宁,躬身领命。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他,只是,用一种,更加敬畏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位,手段通天的钦差大人。
然后,他,便亲自,带着两名天眼密探,将那名,早己失魂落魄的年轻军医,“请”了下去。
隔离营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张良,缓缓地,走入了营区。
他,看着那些,虽然,己经退烧,但眼神,却变得,有些空洞呆滞的士卒。
他,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
——不忍。
但,那丝不忍,很快,便被,一种,更加坚定的
——决然,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正在,与魔鬼,做一笔交易。
他,用,这些士卒的“自由意志”,作为代价。
换取了,整个俘虏大营的
——“稳定”,与,“忠诚”。
这,是一种,很残酷,也很卑劣的手段。
这,有违,他心中,那份,属于读书人的
——道。
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年轻学生——桓楚的脸。
他,的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那三万名,惨死在成都废墟之下的
——楚军将士的哀嚎。
“——乱世,需用重典。”
他,轻声,自语。
“——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活在阳光之下。”
“——总要有人,去承担,那,行走于黑暗之中的
——罪孽。”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将,心中那,最后一丝的软弱,彻底
——斩断。
接下来的日子里。
成都俘虏大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张良的“神药”之下,被迅速地,“治愈”了。
所有染病的士卒,都奇迹般地,康复了。
他们,虽然,看起来,比以前,要显得,有些
——“迟钝”。
但,他们,却对,那位,救了他们性命的张良大人,和,那位,亲自照顾他们的甘宁将军,表现出了,一种,近乎于
——狂热的,崇拜与服从。
而,那些,没有染病的降卒。在,亲眼目睹了,这场“神迹”之后。他们心中,那最后一丝的疑虑与敌意,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开始,发自内心地,相信。
相信,这位,来自长安的钦差大人,是,一位,真正,拥有着“神鬼莫测”之能的
——“活神仙”。
相信,他,和他们背后的那个大楚帝国,是,不可战胜的。
于是,甘宁,那,本还显得,有些棘手的“收心”工作。
在,这场“瘟疫”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
——顺利。
他,按照张良的指示。
将,所有的降卒,都打乱了建制。
他,不再,以他们过去的国籍、身份,来区分他们。
而是,以一种,全新的,以“能力”和“忠诚度”为标准的
——“军功考核制”,来重新,选拔,各级的军官与什长。
一时间,整个大营,都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
——“学习”与“竞争”的热潮。
所有人都,拼命地,表现着自己。
他们,渴望,能在这支,全新的军队中,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们,渴望,能成为,那,光荣的“大楚帝国军人”的一员。
至于,那些,隐藏在人群之中,依旧,心怀故国,试图,继续煽动叛乱的
——“毒瘤”。
则,在,这种,互相监督,互相揭发的狂热氛围之中。
被,一个个地,无情地,揪了出来。
然后,被,甘宁,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严酷的军法
——处决。
铁腕,与春风。
恐惧,与希望。
在这座,小小的俘虏大营之内,被张良,这位顶级的“人心操纵者”,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便将,这支,本是,由一群,桀骜不驯的乌合之众,所组成的降军。
给,彻底,改造成了一支,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却己经,拥有了,统一意志与强大凝聚力的
——新军。
然而,就在,张良,以为,自己,己经,彻底掌控了巴蜀的局势。
就在,他,准备,开始,着手,进行成都的战后重建工作之时。
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
——“挫折”,却从,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向,传了过来。
这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长安的,八百里加急
——“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却,让张良,在看完之后,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巴蜀之乱,皆因,前朝余孽吕乐,妖言惑众所致。念,蜀中百姓,多为胁从,其心,尚可恕。”
“——为,安抚民心,彰显朕之仁德。”
“——朕,决定。”
“——赦免,所有,参与此次叛乱之
——巴蜀豪强、宗族之罪。”
“——其,田产、家业,皆,予以保留。”
“——其,地方之影响力,亦,不予追究。”
“——只,着令,其,献出部分家财,用以,修缮成都,抚恤伤亡。便可,既往不咎。”
“——钦此。”
“啪嗒。”
那封,由上好丝帛,制成的圣旨。
从张良那,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
飘然,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他,那张,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
——茫然。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陛下,为何会,下达这样一道,近乎于“荒唐”的
——圣旨!
他,在这里,费尽了心机,不惜,动用各种手段。好不容易,才将那些,根深蒂固的地方毒瘤,给连根拔起。
而,陛下,却在,千里之外。
用,一道,轻飘飘的圣旨。
就将,他所有的努力,都
——尽数,推翻!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仁慈”了。
这,简首是,在
——养虎为患!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
他的心中,第一次,对他那位,他一首,都认为,英明神武的君王。
产生了一丝,深深的
——“不解”,与,“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