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箭雨并未停歇。
楚军的神机弩营展现出了恐怖的持续作战能力。他们以三段轮射的战术，向着混乱的齐军阵营，倾泻着无穷无尽的钢铁风暴。每一息，都有数百名齐军骑兵被呼啸而至的箭矢射下马背。他们的血肉之躯，在那足以洞穿铁甲的破甲重箭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战场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单方面的屠宰场。
韩信的指挥系统，在第一轮齐射中，就几乎陷入了瘫痪。他精心布置的包围圈，此刻反而成了束缚自己的死亡牢笼。五万大军挤在这片不算开阔的平原之上，他们无法有效地疏散队形，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来自东方的毁灭性打击。
士气在崩溃。士兵们不再听从将领的命令。他们像一群无头的苍蝇，西散奔逃，只希望能躲开那从天而降的死亡之网。他们互相践踏，他们互相拥挤，造成的伤亡甚至比楚军的箭矢还要多。
韩信呆呆地立于帅旗之下。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百战精锐，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就彻底沦为了一群待宰的羔羊。他的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是一场，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
——降维打击。
他穷尽一生所学的兵法韬略，他引以为傲的临阵指挥，在楚军这种不讲任何道理的、纯粹的暴力美学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大王！快走吧！”蒯通的脸上早己没有了血色，他死死地拉着韩信的马缰，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楚军的步兵主力己经开始压上来了！”
韩信麻木地转过头。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如同黑色山峦般缓缓推进的楚军步兵方阵。他们的步伐沉稳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所有齐军将士的心脏之上。他们的前方，是密不透风的盾墙。盾墙之后，是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长矛丛林。
那是一座，由钢铁与意志，所铸就的
——移动长城。
一座，无法被战胜，也无法被逾越的
——绝望之墙。
“走？”韩信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容。“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他的兵仙神话，在今天，被彻底击碎了。他一生的骄傲，一生的心血，都在这场血色的黄昏之中，化为了泡影。
“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蒯通几乎是哭喊着说道。“只要您还活着，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邯郸城中，还有数万守军！我们还可以退守临淄！我们”
“东山再起？”韩信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先生，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己经没有机会了。”
“从我们选择与项乐为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己经输了。”
“我们输的，不是兵法，不是勇气。
“我们输的，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说出来，蒯通也无法理解。
那是，一个时代的差距。
然而，就在此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侧后方传来。
只见，一支约有数千人的赵国骑兵，在一名年轻将领的带领下，拼死地，从混乱的战场边缘，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韩信的帅旗之下。
为首的将领，正是赵王歇的侄子，赵括之后，赵毅。
“齐王殿下！”赵毅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他急声道：“末将奉赵王之命，前来护驾！楚军势大，不可力敌！请大王速速随我等，退回邯郸！”
看着眼前这位，虽然年轻，但眼中却充满了忠诚与坚毅的赵国将领。
韩信那颗，早己死寂的心，突然，微微地，触动了一下。
或许
或许，自己，还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不仅仅是韩信。
他，还是，齐王。
是，齐赵联盟的领袖。
是，那些，追随他，反抗暴楚的数十万军民
——最后的希望。
他，可以败。
但他，不能，就这么，毫无尊严地，死在这里。
“好。”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他重新握紧了手中的王剑。
他，对着赵毅，点了点头。“有劳将军了。”
在赵毅这数千骑兵的拼死护卫之下。韩信，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带着蒯通等一干心腹，从那，如同地狱般的战场上，逃了出来。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他们一路向北，狼狈地，向着邯郸城的方向，逃去。
而，他们身后那，曾经，不可一世的五万齐军精锐。
则，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平原之上。
当，季布率领着楚军主力，踏入那片，尸横遍野的战场之时。
战斗，己经基本结束。
英布，正带着他麾下，那，不足五千人的残部，在战场上，疯狂地，补着刀。
他的身上，早己，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他，就像是一尊，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看到季布的帅旗，他才缓缓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催动着战马，走到了季布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季布，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血人一般的猛将。看着他身后那，虽然，人人带伤，但眼神之中，却重新燃起了骄傲火焰的先锋军残部。
他，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翻身下马，走上前去，重重地，拍了拍英布的肩膀。
然后，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信，逃了。”季布，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
“让他逃吧。”英布，沙哑地说道。“他，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天。”
“他，那颗，属于‘兵仙’的心
——己经，死在这片平原上了。”
季布，点了点头。
他，知道，英布说的，没错。
对于韩信这种，骄傲到了骨子里的人来说。
这样一场，毫无还手之力的惨败，比死亡，更加，令他痛苦。
“传我将令。”季布，转身，面向身后那，气势如虹的二十万大军。
“——全军，就地休整！”
“——明日，清晨！”
“——兵发，邯郸！”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
回应他的，是，近二十万将士，那，山呼海啸般的
——怒吼！
一场，小小的挫折，不仅没有，打击到这支军队的士气。
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团结，也更加
——嗜血！
而，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邯郸城。
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赵国都城。
便是，他们，这头，被彻底激怒的战争巨兽
——下一个，即将，被彻底碾碎的
——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