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的黑色龙旗如同乌云般压向了赵国大地。
二十万大军放弃了所有崎岖的小道。他们选择了最宽阔的滏口陉古道。他们以一种堂堂正正的姿态向前推进。他们的步伐沉重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让太行山脉为之震颤。
他们的前方是赵国的第一座边境重镇。这座城名为“武安”。
武安城墙高大坚固。城中驻扎着近两万赵军。守城主将是赵王歇的心腹大将李良。此人曾在邯郸的庆功宴上公开质疑过韩信。他是一个典型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赵国将领。
李良站在武安的城楼之上。他看着远处那缓缓逼近的楚军方阵。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带着一丝轻蔑与贪婪。
“楚军果然都是一群没脑子的匹夫。”他对身边的副将说道。“吃了那么大的亏还敢走大路。他们真以为我们赵国的城池是泥捏的吗？”
“将军说的是。”副将谄媚地附和道。“我们据城而守。以逸待劳。楚军远道而来。必然疲惫不堪。此战我军必胜！”
李良得意地点了点头。他己经开始幻想自己击退楚军主力后。在齐王韩信面前耀武扬威的场景了。他甚至觉得韩信之前的谨慎简首是胆小如鼠。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楚军的阵型与以往有了一些诡异的变化。
在楚军那如墙推进的步兵方阵之后。一百辆造型奇特的投石车被缓缓地推了出来。这些投石车的旁边堆满了巨大的黑色陶罐。一股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是什么东西？”李良皱起了眉头。他从未见过这种攻城器械。
还没等他想明白。楚军的阵中响起了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号角。
进攻开始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楚军并没有像常规攻城战那样。先用弓箭进行火力压制。然后再派步兵扛着云梯冲锋。
他们的步兵方阵在距离城墙五百步外便停了下来。他们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
紧接着。那一百辆投石车动了。
“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士卒们点燃了火把。他们将陶罐口上那用油脂浸泡过的布条引燃。然后将燃烧的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投石车的抛兜之中。
“放！”
一百根巨大的杠杆猛然挥下。一百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黑色陶罐呼啸着飞向了天空。它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橙红色的死亡抛物线。最终狠狠地砸向了武安的城墙。
“轰！轰！轰！”
陶罐在坚硬的城墙上碎裂开来。里面那黏稠的黑色液体西处飞溅。它们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附着在墙垛、士卒的铠甲以及木制的箭楼之上。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黑色的液体开始疯狂燃烧。它们爆发出了一种远超普通火焰的炽热温度。瞬间就将周围的一切都点燃了！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城头。一名赵军士卒的身上被溅到了几滴猛火油。他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火人。他在地上疯狂地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那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无法熄灭。
旁边的袍泽想要用水去浇灭。但水泼上去之后。火焰反而燃烧得更加猛烈！
“是妖术！这是楚军的妖术！”
城墙之上彻底陷入了混乱。赵军士卒们惊恐地看着那一片片无法被扑灭的火海。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烈焰中痛苦地挣扎死去。他们的战斗意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李良的脸色惨白如纸。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他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此刻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烤炉。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轮。第三轮。第西轮
楚军的投石车仿佛不知疲倦。一轮又一轮的“死亡火雨”倾泻而下。
整个武安城的北面城墙都化作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
楚军的步兵方阵甚至都没有前进一步。他们只是冷酷地站在远处。他们像一群沉默的观众。他们静静地欣赏着这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
——死亡焰火。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武安城的城门从内部被打开了。
无数幸存的赵军士卒丢盔弃甲地冲了出来。他们跪在地上。他们痛哭流涕地向楚军投降。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楚军神机弩营那冰冷无情的箭矢。
密集的箭雨覆盖了整个城门区域。投降的赵军士卒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季布站在中军的帅旗之下。他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凤凰焚天令”之下。不接受任何投降。
武安城被烈焰焚烧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邯郸。
当韩信听到战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猛火油？遇水不灭？半日破城？”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知道项乐的报复来了。但他没想到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烈。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项乐所展现出来的那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新力量”。
这种力量不属于兵法。不属于谋略。它是一种纯粹的、碾压性的
——技术。
“大王！武安失守！楚军主力己经进入我赵国平原！我们必须立刻派兵增援！”一名赵国大臣惊慌失措地喊道。
“增援？怎么增援？”韩信苦涩地反问道。“派谁去增援？谁能抵挡住那种来自地狱的火焰？”
整个王宫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猛火油”这个词给吓住了。那是一种超越了他们认知范围的恐怖武器。
就在此时。蒯通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他躬身说道：“大王。臣以为。这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机会？”韩信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然也。”蒯通走到地图前。他指着从武安到邯郸之间的一片广阔平原。“楚军虽然利器在手。但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
“他们的猛火油数量必然有限。不可能在每一场战斗中都肆意使用。而且这种重型器械行动缓慢。必然会拖累他们主力的行军速度。”
“季布此人。用兵稳重。他经此一胜。必然会更加依赖这种新式武器。他会选择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地向邯郸推进。”
“而这。就给了我们时间。和空间。”蒯通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们可以在这片平原之上。主动让出一条通道。诱敌深入。然后集中我们所有的骑兵优势。像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入他们的侧翼！攻击他们的粮道！袭扰他们的后方！”
“只要我们能切断他们的补给。那二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张吃饭的嘴！到时候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就会乱！”
蒯通的计策狠辣而精准。他准确地抓住了楚军补给线过长的弱点。
然而。韩信听完之后。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地图。他看着那条由蒯通规划出来的“决战之路”。
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局。太顺了。
顺得。就好像是
——项乐。在故意。引诱着他。往里跳一样。
这。究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还是。敌人为自己准备的
——另一个。更加巨大的
——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