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纸。
一张，超越了在场所有人认知极限的，不可思议之物。
它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只需一口气，便能将它吹起。
它白，白得宛如天山之巅，那万年不化的积雪，纯净无瑕，不染一丝尘埃。
它薄，薄如初春的蝉翼，甚至可以透过纸张，隐隐看到，对面烛火摇曳的光影。
吴芮，这位见多识广，辅佐过两代君王的老丞相，此刻，正用一双，因为极度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神物”。
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张纸，虽然轻薄，却蕴含着一种，竹简和布帛，都无法比拟的柔韧。
他的眼中，充满了，凡人，初次窥见神迹时的，那种，混杂了敬畏、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复杂光芒。
“这这是何物？”
他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
“此物，名为‘纸’。”
项乐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仿佛创世神，在向世人，展示自己杰作般的，淡然与骄傲。
“一张，可以，承载文字，传承文明的纸。”
“纸？”
众人，喃喃地，念着这个，对他们而言，充满了陌生的字眼。
“霸王，”一名负责文书的令吏，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躬身问道，“此物，可是，用那上等的蚕丝，织就而成？草民曾听闻，西域有国，能织出，薄如烟雾的丝帛，想来，便是此物了。
他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猜测。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最顶级的丝绸，才能做到，如此的轻薄和洁白。
然而，项乐，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丝帛？”
他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俯瞰众生的，淡淡的优越感。
“丝帛，何其贵重？一匹，便值千金！寻常百姓，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其一面。用它来书写，岂非，比用黄金铸字，还要奢侈？”
他走到那名令吏的面前，将另一张纸，递给了他。
“你，闻闻看。”
那令吏，将信将疑地，将纸，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淡淡的，混杂了树木清香和草木浆汁的味道，瞬间，钻入了他的鼻腔。
没有丝毫，丝绸的华贵气息。
只有，大自然，最原始，最朴实的味道。
“这这是”令吏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这是，草木之气！”
“没错。”项乐点了点头，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此纸，非金，非银，更非丝帛！”
“它的原料，不过是，山间最常见的树皮，河边最常见的麻头，甚至是，你们身上，穿旧了，不要了的破布！”
“轰——！”
如果说，刚才，他们只是，被这张纸的“神奇”所震撼。
那么现在，他们，就是被，制造出这张纸的“廉价”，所彻底击溃了！
用，最不起眼的，最廉价的废料
就能，制造出，如此轻薄，如此洁白的书写神物？！
这
这己经不是“点石成金”了！
这分明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创世之能！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名，主管府库的官员，失声惊呼，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树皮破布，如何能，变成此等神物？这这不合常理！”
“常理？”项乐笑了。
“在我项羽这里，我，就是常理！”
他猛地一挥手！
“来人！”
“把东西，抬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几名身材高大的楚军士兵，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盆，和一扇沉重的木质帘子，走进了大殿。
木盆里，盛放着，半盆灰白色的，粘稠的糊状物。
散发着，与那纸张上，一模一样的，草木浆汁的气味。
“诸位请看。”
项乐走到木盆前，亲自，挽起了袖子。
他将那扇木质的帘子，浸入木盆之中，轻轻地，晃动了几下。
然后，在一众官员，那如同看神仙施法般的，呆滞目光中。
缓缓地，将帘子，从水中，捞了出来。
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竹帘之上，此刻，竟均匀地，附着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润的白色纤维！
“这这便是纸的雏形？”吴芮看得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没错。”项乐点了点头，他将帘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铺着毛毡的木板上，然后，用另一块木板，轻轻地，压了上去。
“只要，将这里面的水分，挤压干净，再经过，日晒火烤，让它彻底干燥。”
他的眼中，闪烁着，文明之光。
“一张，全新的纸，便诞生了。”
“这个过程，简单，高效，成本，更是低廉到，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妇人，一天之内，便可，造出百张！”
项乐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和豪情！
“有了此物！”
他高高地，举起手中那张，己经干燥的成品纸。
“我大楚，便可，将那，重达千斤的竹简，彻底，扫进历史的尘埃！”
“我大楚的政令，一日之间，便可，传遍千里！”
“我大楚的学子，人手一册书卷，将不再是梦想！”
“知识，将不再，是贵族们的专利！”
“它，将像阳光一样，洒满，我们治下的，每一寸土地！”
“到时候，”项乐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己经彻底被这宏伟蓝图，震撼到，无以复加的文官。
“你们告诉我！”
“刘邦，那个，还在用竹简，来治理天下的汉廷”
“他，拿什么，跟我们斗？！”
“他，配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霸王万岁！霸王万岁！”
吴芮，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丞相，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扑通”一声，长跪在地，对着项乐，行了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最崇敬的大礼！
“陛下乃是，万世之师！开创了，万世不拔之基业啊！”
“老臣，请陛下，为此神物，赐名！”
项乐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因为狂热，而涨得通红的脸。
他的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他知道。
从今天起。
他，将不仅仅，是一个，征服者。
更是一个
文明的，开启者！
他沉吟片刻，缓缓地，吐出了两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名字。
“此纸，当以，我大楚国号为名，彰显其功！”
“就叫”
“——楚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