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风沙谷深处。
这里没有光,没有真正的黑暗,只有万花筒破碎后又被肆意揉捏的混沌色块在无声扭动。
死寂!
渗入骨髓、冻结灵魂的绝对死寂!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永恒的死寂和可怖的、撕裂灵魂的呜咽风声。
粘稠冰冷的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凝固的诅咒,钻入毛孔,冻结血液,迟滞思维。
狂风卷携的,是闪烁着幽暗金属寒光、沉重异常的细小颗粒——寂灭碎金砂。
它们无视防御,席卷之处,即使是坚硬的岩壁也如酥脆的饼干般被无声削刮,风化剥落。
沙暴本身,就是无法抵挡的亿万把碎骨噬魂的利刃。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骼碎裂的细微声,瀚宇以自身为肉垫,护着云熙重重撞在巨大黑色岩壁底部一处狭窄的凹陷之中。
这里是古老岩体被某种恐怖巨力撕裂出的天然避风点,勉强挡住了大部分呼啸而过的碎金砂风暴。
巨大的冲击力让瀚宇本就断裂数处的脊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冰冷的黑色岩石碎屑粘在染血的衣袍上,瀚宇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丝的云熙,安置在相对平坦背风的岩壁角落。
随即,瀚宇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细小的内脏残块狠狠喷出!
“哇——噗!”
后背血肉模糊,坚岩棱角深深刺入先前被雷烈拳罡洞开的伤口,如同雪上加霜。
左肩,雷噬心那恶毒的“阴煞锁魂箭”造成的贯穿伤口处,漆黑的煞气如同活体蛆虫,贪婪啃噬着他的骨骼和经脉,冰冷的刺痛深入骨髓,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
要不是有着极道圣体的加持,此时的他早己是一滩肉泥,更别说救出云熙了。
然而,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及看到怀中人伤势的万分之一。
“云熙!醒醒!别睡!看着我!”
瀚宇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一边疯狂压榨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忍着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引动“青冥幻煌炎”那缕微弱的生命青光压制自己体内乱窜的雷煞和修复内脏,一边颤抖地检查云熙的伤势。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云熙右肩破碎染血的衣衫,当指尖触及冰冷僵硬的皮肉,看清那伤口的瞬间,瀚宇的心脏如同坠入了无尽冰渊!
那微微敞开的右肩伤口处,深紫色的雷纹如同活物毒蛇,在她雪白肌肤下、那精致的锁骨上诡异地盘踞、蠕动。
周围的雪白肌肤己化为冰冷的紫黑色,细小的紫色电光在其中闪烁,不断吸取、冻结着她的生命力!
毒纹蔓延的边缘,甚至隐约爬向她靠近心口的起伏弧线。
“唔…痛…”
深度昏迷中的云熙,无意识地发出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呻吟,秀丽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正承受着无尽酷刑的煎熬。
“雷——霆——谷!”
三个字从瀚宇染血的齿缝中碾磨而出,带着无穷的杀意和焚天的怒火!
天风城的逼迫、空间通道的追杀、云熙的濒死
雷霆谷上下所有的面孔在他眼前扭曲!
瀚宇在心中发誓,刻骨铭心的血仇,终有一天他会让雷霆谷还上!
但现在,咆哮的发泄没有任何用处。当下,救人才是最重要的!这毒素正以恐怖的速度腐蚀云熙的骨髓与心脉本源!
瀚宇强压下焚身的怒火与钻心剧痛,迅速观察这个仅能勉强容纳二人、背靠着厚重黑岩的临时庇护所。
地上积满了一层灰白的、似乎是碎金砂风化后的尘埃。
他将云熙轻轻扶起,小心翼翼地调整云熙的姿势,让她尽可能平稳地依靠在最里侧、较为平整的岩壁上。冰冷的触感让她颤抖了一下。
“雷毒蚀骨…别无他法…”
他看向云熙苍白痛苦的侧脸,眼中充满了最深的歉意,在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后,眼中只剩下果决:“云熙冒犯了”
颤抖的手指比之前的动作更显笨拙。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早己被血污、雷煞侵染得失去原本颜色的天蓝色外裳系带。
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她单薄中衣的曲线,隔着布料感受到那异常的冰冷与细微的颤抖。
他呼吸微窒,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破损的纱质中衣也被褪下,堆叠在她纤细的腰侧。
此刻,她上半身仅余一层极尽单薄的素白里衣。
这最后的屏障轻若蝉翼,被冷汗和血迹浸润,几乎半透明地贴在她玲珑起伏的娇躯上。
那惊心动魄的锁骨曲线和肩头狰狞的紫黑色伤口因此再无遮掩,峰峦丘壑在湿透的布料下映出柔和的、带着濒死脆弱的阴影线条。
瀚宇不敢多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为了最大程度暴露施术区域并减少布料对火焰的干扰,他必须将里衣也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在进行最严酷的刑罚审判,极其极其缓慢而小心地用指尖,拨开了她肩颈处湿冷的里衣前襟。
一片更惊心动魄的景色暴露在眼前——素衣半褪,雪腻的肌肤带着一种濒死的冷白光泽彻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瀚宇的视线下。
云熙那玉雪般的肩头与纤细的脖颈之下,是微微凹陷的、柔美精致的锁骨窝,那深紫色宛如蛛网的毒纹正是以此为中心,向下方蔓延,贪婪地蚕食着一小片靠近侧峰、弧度完美柔软的肌肤边缘。
汗珠混合着血污,沿着那惊心动魄的曲线滑下,消失在更隐蔽的素白衣料阴影之中。
雪白细腻的肌肤与深紫至黑的毒斑、蠕动如活物的骨髓雷纹,形成惊心动魄、令人窒息的对比。
那景象妖异而残酷,深深刺痛瀚宇的眼与心。
“别怕,我在…”
瀚宇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与无法承担的痛楚,仿佛在安抚她,也仿佛在说服自己。
他盘膝坐于她身侧,顾不得擦拭自己嘴角脖颈的鲜血,用颤抖的指尖从纳戒夹出一枚剩下的复灵丹塞入口中。
温润的药力瞬间化开,丝丝缕缕勉强汇聚起一片濒临枯竭的灵力之海。
瀚宇猛地闭上眼睛,压下心中奔涌的复杂情绪,再睁开时,闪着金芒的火眼金睛中己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纯粹与坚定。
“云熙…忍一忍…”
瀚宇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砂砾磨过喉咙,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和一种近乎哀求的、从未有过的温柔。
呼——!
一缕纯净得近乎琉璃透明的青色火焰自瀚宇掌心跃然而出!
火焰在指尖凝练压缩,散发着净化万邪的威严与生命重塑的气息。
瀚宇意念高度集中,将火焰的温度、烈度压制到最精微的层次,霜冥幻煌炎凝聚于指尖,细微如毫芒。
火焰的光晕照亮云熙苍白失血的脸庞,也照亮瀚宇凝重到极致的眼眸。
他没有丝毫犹豫,操控着这缕生命之火,如同最专注的工匠,精准缓慢地刺向那深紫毒疽的核心——那正缓缓向心脉侵蚀而去的、蠕动在肩骨之上的蚀骨阴雷煞!
火焰触及那紫黑皮肉的瞬间——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灼响,如同冰水泼洒进滚油,又仿佛活物遭遇天敌的剧烈反扑!
焦臭与腥甜混杂的刺鼻烟雾瞬间升腾!
那深紫雷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紫黑光芒!
冰冷狂暴的煞力疯狂反噬,试图沿着细丝般的青火入侵瀚宇的经脉,紫黑色的毒气如同活物,缠绕焚烧的青色火焰向上蔓延!
瀚宇闷哼一声,脸色愈发惨白,额上青筋暴跳,眼神却更加凝练锐利!
他强忍自身经脉被对冲能量撕裂的痛苦,以及阴煞入侵的冰冷麻痹,寸步不退,控制火焰,如同灼烧最污秽的顽垢,一点、一点地灼烧驱散攀附在最外层骨骼上的紫黑纹路。
“呃啊——!!!”
一股无法言喻、首达灵魂深处的剧痛,即使是在深度昏迷中,云熙那毫无血色的嘴唇也瞬间咬破,纤细的身体在青火燎骨的剧痛中猛地绷紧、痉挛蜷缩!
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如同濒死小兽般从她牙缝中挤出,汗水与泪水瞬间打湿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
“别怕!我在很快就不痛了”
看着云熙痛苦挣扎的样子,瀚宇心如刀绞。
巨大的决心与撕心裂肺的不忍在他胸膛中激烈冲撞!这焚骨之痛,堪比炼狱酷刑!但他知道,眼下没有退路!他必须做!
他轻轻俯下身,将云熙剧烈颤抖的上身揽入自己血肉模糊的怀中,让她痛苦紧绷的螓首依靠在自己尚且完好的右肩颈窝处。
她冰凉的额头抵着他同样被冷汗浸湿的皮肤。
“唔咔!”
剧痛难忍!
云熙毫无意识地寻求依靠!
在焚骨剧痛达到某个顶峰的刹那,那炙热的、带着血液味道的气息成了此刻黑暗中唯一的光!
被无边痛苦淹没的本能驱使下,云熙猛地张开毫无血色的唇,带着一种濒死的狠厉和难以言喻的依赖,如同受伤的雌兽决死一搏,猛地侧头,贝齿狠狠咬在了瀚宇右边颈项与肩头的连接处!
齿锋瞬间刺破皮肉!尖锐的痛感混合着炽热的血流涌出的湿润感同时冲击着瀚宇!
瀚宇身体一颤,可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他深吸一口气,任凭那温热的血液顺着自己的脖颈流淌。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丝毫责怪,只有一只宽厚、沾满血污却无比稳定的大手,轻轻地、温柔地穿过她被汗水和血水打湿而粘腻纠结的长长发丝,带着无法言喻的怜惜与分担,覆上怀中女孩因疼痛而紧绷颤抖的后脑,如同安抚惊悸的雏鸟。
那手掌带着温暖粗糙的抚摸力道,轻轻揉动着她光滑冰凉的发丝,每一次抚触,都仿佛在导引她难以承受的痛苦,同时传递着他绝不退缩的坚守。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与那笨拙却又无比坚定的轻抚,一阵莫名的酸楚和无法言喻的情绪混合着剧痛猛地冲击着云熙混乱的意识。
有一瞬间,口中的血腥味似乎都减轻了半分。
身体依旧在痛得颤抖,但莫名的,那股想要疯狂挣扎、撕扯什么的冲动,在这个怀抱和轻抚下,奇异地缓解了一点。
她咬着他肩膀的动作依旧没有松开,反而更像是溺水者抱住浮木,找到了一个唯一的宣泄和支撑点,身体不再那么剧烈痉挛。
喉咙深处的痛楚呜咽,也从尖锐变得沉闷、压抑了下来。
“坚持住…云熙…马上就好了…相信我…”
瀚宇侧脸紧贴着她冰凉汗湿的额鬓,声音沙哑,低低的安慰碎语,混在风啸中,细不可闻,如同暖流涌入她濒临崩溃的意识之海。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唯一能分担痛苦的方式——一个近乎绝望却又无比坚定的血肉港湾。
汗水、血水、以及云熙失禁般涌出的泪水在他们紧密相贴的躯体上疯狂交汇、滚落。
他粗重的喘息喷在她汗湿的鬓角。
她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混杂着啃噬血肉的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
时间在残酷的焚骨与分担痛苦的啮噬中缓慢流逝,每一次他指尖的滑动,都伴随着她难以自抑的痛苦痉挛,和他肌肉在啮咬下反射性撕裂般的抽动。
空气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汗水的咸涩、火焰的硝烟以及一种奇异而浓烈的、濒死绝境中两个肉体纠缠共苦、意志相融的浓烈气息。
瀚宇咬紧牙关,忍受着自身伤势恶化带来的眩晕与锁魂箭蚀魂的阴寒,将全部心神都凝注于指尖那缕焚毒的青焰,一点点焚烧、净化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污染了她纯洁骨血的、万恶的蚀骨阴雷煞!
本就稀少的灵力如同泄闸的洪水般无可逆转地流逝,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己经开始模糊扭曲。
但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感官,都聚焦于指尖那缕火,怀中那颤抖的人,肩头那深入骨髓的噬咬
他从未感觉生命如此沉重,如此灼热,如此刻骨铭心!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无声的守护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流逝,火焰舔舐着骨骼的恐怖画面在石穴中无声上演。
细密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泪水,从两人的发鬓滑落。
他们紧紧相拥在冰冷的绝境角落,如同黑暗深渊里互相舔舐伤口、汲取最后一丝温暖的困兽。
这个带有血腥气的拥抱,超越了所有言语。
无言的感情在炙烤骨髓般的痛苦和生死一线的绝境中疯狂滋长,无声无息,却又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