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洋猛地甩了甩头,把飘远的念头晃走,“既然这么舍不得家里人,你为啥还一门心思想死?”
卢布灵的肩膀垮了垮,慢慢摇了摇头,“回不去了啊回不去了。”这句话像从胸腔里呕出来的,“这才是最磨人的,你没尝过这种滋味,永远不会懂。”
莫洋知道,再问下去只会僵住,指尖在石台边缘蹭了蹭,换了个话题,“那就算你现在还‘活着’,为啥你死不了?王娩说过,这里的意识体可以自愿选择成为魂兽或者魂宠的食物,难道,你不行?”
“对,我不行!”卢布灵的头点得又快又重。
“为什么?”莫洋紧跟着追问道。
卢布灵拖着脚步走到石台另一头的石凳上坐下,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才是松了口气,“之前在考验里,我只让你看了我跟肥遗绑定的那截,但当时不是那样的。”
话音顿了顿,他突然抬眼看向莫洋,眼底藏着点咬牙切齿的恨,“那个流浪者给我的,不止是肥遗,还有异能!他把异能往我身体里灌的时候,我感觉像是有团火在烧我的骨头。也是从那天起,我就没了选择‘死’的权利!”
莫洋恍然大悟道,“所以,如果你要‘死’,就必须彻底清除你身体里的异能?”
“对!”卢布灵的回答干脆利落。
“这样的话,最简单的办法,是不是就是杀死流浪者?”莫洋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试探。
他心里门儿清,要是流浪者肯主动收走异能,卢布灵也不会困在这儿快四十年,活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时间能把石头磨成沙,可卢布灵却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步都没挪过。
卢布灵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与南雁北战斗时的场景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不对,流浪者不止给了你异能!”他俯身撑在石台上,看向卢布灵,“它也给了南雁北异能!对吗?”
卢布灵眼尾垂了垂,眼底漫开一层无奈,慢慢点了头,“你猜对了再告诉你一点,当年冲进堡垒的,不是流浪者,而是南雁北!”
“什么?”莫洋的眼睛猛地瞪圆,差点从眼眶里凸出来,“南雁北为啥要这么干?他疯了?”
卢布灵慢慢抬起手,五指一弹,掌心突然窜出一缕金色的光,在昏暗的石屋里亮得扎眼,“异能这东西,就是个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路只能往前冲,哪怕前面是悬崖。”
“他是个军人啊!”莫洋的手再次狠狠拍在石台上,这次震得石缝里的灰都扬了起来,声音里裹着没压住的怒,“他怎么会甘心当一个外星罪犯的傀儡!”
卢布灵摇摇头,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对,他曾是军人,但他首先是个人!”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石台上,目光钉在莫洋脸上,“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你可以放弃你身上所有的异能,你肯吗?”
莫洋重重瘫坐回石凳上,愣了愣才摇头,声音发飘,“不能,绝对不能,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
卢布灵右手对着莫洋一指,“你有执念,”又猛地指向身侧,“难道南雁北就没有吗?”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骤然垮下来,重重坐回石凳,“如果要死,我希望能带着他一起上路”他声音低下去,“虽然这个决定无比自私,但要是让南雁北逃出去,大夏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人因他送命!”
尾音在空旷的石殿里飘了飘,最后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莫洋和卢布灵都没再说话,只有钟乳石上滴下的水珠,在沉默里溅起细碎的声响。
良久,卢布灵才缓缓抬眼,看向莫洋,“你,能帮我吗?”
“帮一个人去死?”莫洋摇下头后,又别到一边,“我做不到。”
卢布灵干笑了两声,“我本就已经死了!我这样苟延残喘对我来说,是比过刀山火海都要痛苦的折磨!而且,流浪者必须得死,否则大夏必将因它大乱!”
莫洋垂眸,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卢布灵还不知道,大夏早就已经乱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短短三年的“寿命”。
“我——帮——你!”莫洋一字一顿地从口里说出了这三个字。
卢布灵听罢,好似瞬间卸了千斤重担,胸腔里的碑光剧烈起伏,对着莫洋重重点头,眼底的阴翳终于散了些。
莫洋微微抬下巴,目光扫过还在晕着的常龙,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
“不急。”卢布灵抬手往下压了压,又朝着常龙的方向努了努嘴,“现在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当莫洋将刚才与常龙之间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推测一一说完时,卢布灵突然抬手按住额头,指缝里漏出的眼神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悔恨。
他摇着头,声音发颤,“当初因为觉得亏欠他,才答应与他合作,可是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判断!这事闹成现在的地步,我也有责任,我竟然丝毫都没有发现流浪者的计划!”
莫洋摆摆手,“你没必要自责,我这个从头到尾被他算计的人都是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更何况你一个局外人。”
就在这时,卢布灵突然站起身,“眼下,还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
“什么事?”莫洋连忙追问。
他的身体不自觉往前倾,能比杀流浪者还棘手的事,定然已经迫在眉睫。
卢布灵的身影突然飘离地面,朝着莫洋最初进来的方向移去。
他抬手对着身前的岩壁一挥,暖金色的碑光立刻顺着岩壁的纹路漫开,聚成半人高的通道,光粒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消散,就化作了细碎的光点。
“跟我来吧。”他轻飘飘地说出一句,就从莫洋的身边飘了过去。
莫洋指着常龙,转头问道,“常龙怎么办?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