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龙组的战士!”
“不是可以被你们兄妹,随意交易的……货物!”
最后一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砸在指挥室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货物。
这两个字,带着血腥味。
“咔嚓——”
墙壁上,肉眼可见的白霜疯了一样蔓延,像迅速老化的皮肤。天花板上垂下的冰棱越来越长,越来越密,闪着森然的冷光,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将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钉死在原地。
整个s级指挥室,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正在缓慢坍塌的冰窟。
何雨柱被这股子冷气冻得一哆嗦,刚想梗着脖子骂一句“嘿你这小娘们儿给脸不要脸”,却被身旁那道清冷的气场压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何雨水还是那副样子。
她站在那里,顶着一张属于他的、憨厚的脸,可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没有因为被当众顶撞而愤怒。
没有因为手下失控而意外。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寒江雪,像在看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看一只在蛛网里徒劳挣扎的飞蛾。
那眼神,比寒江雪释放出的所有寒气加起来,还要冷。
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不把对方当做同等生命的……漠然。
然后,她移开了目光。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她转向已经快要被冻成冰雕的龙头,用那雌雄莫辨的凤主本音,平淡地开口。
“开始吧。”
简单的三个字,宣判了这场闹剧的结束。
也宣判了寒江雪所有反抗的,无效。
龙头如蒙大赦,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下达了命令。
“雪豹!”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外围警戒!一级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这是命令。
也是驱逐。
寒江雪的身体,僵硬地,顿住了。
她看着龙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转过身去,根本不在乎她死活的凤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对她挤眉弄眼,满脸写着“小样儿,跑不出老子手掌心”的何雨柱身上。
那张属于何雨水的、清冷绝美的脸,此刻因为那猥琐的表情,显得无比扭曲,无比……恶心。
寒江雪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她什么也没说。
一个标准的军礼。
转身。
离开。
她的背影,笔直得像一杆标枪。
高跟军靴踩在凝结了薄冰的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清脆,利落,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
厚重的合金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门内,是即将开始的、拯救世界的“正事”。
门外,是她一个人的,冰冷地狱。
走廊里空无一人。
灯光白得晃眼,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个孤魂。
她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走廊的尽头,那个最偏僻的、监控的死角。
她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
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让她稍微感到了一丝真实。
她不再是龙组的雪豹。
也不是那个被当众交易的“货物”。
她只是寒江雪。
一个……女人。
那股强撑着的力气,在这一刻,终于被抽干了。
她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地,滑了下去。
最终,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个被遗弃的,坏掉了的娃娃。
她抬起手,那双能瞬间凝结空气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她摸索着,从腰间拿出对讲机。
深吸一口气。
又一口。
她按下了一个加密的频道。
“滋……滋……”
电流的杂音,割着她的神经。
“江雪。”
是龙头疲惫的声音。
寒江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烧红的炭。
她又试了一次。
“龙头。”
声音出口,沙哑,干涩,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听过的、破碎的颤音。
她听见电话那头,龙头沉默了。
“我请求……”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将那股涌上来的屈辱与酸楚,硬生生咽了回去。
“……调离本次任务。”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声。
那声音,滋滋啦啦的,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头那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江雪,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委屈?
寒江雪的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惨淡的弧度。
那不是委屈。
那是将一个人的尊严,人格,信仰,放在地上,用脚,一下一下,碾得粉碎。
“但是,”龙头的话锋猛地一转,带上了属于指挥官的冷硬,“食神……何雨柱,是这次行动的关键。”
“他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凤主,影响到整个计划的成败。”
“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又是这四个字。
寒江雪闭上了眼睛。
那张冰冷的、毫无瑕e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所以……”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若千钧。
“我的尊严,就可以随意被践踏吗?”
“我的骄傲,就可以成为安抚他的……筹码吗?”
“就因为他……是‘凤主’的哥哥?”
一连三问。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歇斯底里。
只有一种,从灵魂深处泛出来的,冰冷的,绝望的不甘。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她紧闭的眼角,挣脱束缚,滚落下来。
砸在通讯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
“啪嗒”一声。
轻微,却又震耳欲聋。
这是她成为龙组成员以来,流下的,第二次眼泪。
第一次,在澡堂。
为了屈辱。
第二次,在这里。
为了……信仰的崩塌。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与决绝的叹息。
“江雪。”
“你是龙组最锋利的剑。”
“有时候,为了国家……”
“剑……是需要承受一些磨损的。”
磨损。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她心脏最深处的锁孔。
然后,狠狠一拧。
她脑海里,瞬间回响起自己刚刚吼出的那句话。
——我不是货物!
原来。
是她错了。
她不是货物。
她是……消耗品。
“委屈你了。”
“但任务,必须继续。”
“嘟——”
通讯被单方面挂断。
那一声机械的、冰冷的长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无限回荡。
像一曲,为她奏响的哀乐。
寒江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像一座被冻结了千年的冰雕。
那滴落在通讯器上的泪,早已被她周身的寒气,凝成了一粒小小的、晶莹的冰珠。
她没有再哭。
眼泪,流干了。
心,也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像一个提线的木偶。
她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狠狠地擦了一把脸。
那动作,不像是在擦眼泪。
更像是,在撕掉一层不属于自己的、柔软的皮肤。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
那双曾经盛满了不甘与痛苦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愤怒。
没有屈辱。
没有悲伤。
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一片比西伯利亚寒流更甚的,绝对的,死寂。
她心中那最后一点,属于女人的,柔软的,会痛的角落。
仿佛在刚才那通电话里,被彻底冻结,然后,敲得粉碎。
她重新戴上通讯器。
转身,迈步。
朝着自己的岗位走去。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队员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敬礼。
“雪豹队长,a区一切正常!”
寒江雪的目光,没有在他脸上停留。
她的视线,越过他,投向了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代表着“大局”的合金大门。
“三分钟后,能量波动会达到峰值。”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平稳,清晰,不带一丝波澜。
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播报数据。
“通知所有外围人员,启动最高级别能量护盾。”
“任何未经许可的能量讯号,格杀勿论。”
“是!”
队员领命,转身离去。
走廊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了那把陪伴了她无数个日夜的、银色的配枪。
冰冷的枪身,贴在掌心,传来熟悉的质感。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丝绒布,开始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擦拭着枪身。
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抚摸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只是。
她那双映在锃亮枪身上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
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