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冰冷漆黑的海底艰难地向上浮潜，每一次试图冲破那层隔膜，都带来头颅欲裂的剧痛和全身骨骼散架般的酸软。不知过了多久，方缘终于挣扎着，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也不是仓库废墟的残垣断壁，而是一片略显低矮、带着原木纹理的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而奇异的药味，混合着陈锐据点里常有的那种陈旧书籍和灰尘的气息。
他躺在一张不算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干净的薄毯。左肩传来被严密包裹的束缚感和一阵阵钝痛，但相比昏迷前那撕裂般的剧痛，已经缓和了太多。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还好，都能动，只是全身虚弱得厉害，像是大病初愈。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就只有墙角堆着的几个木箱，看起来像是某个储藏室临时改成的病房。唯一的光源来自床头柜上一盏散发着温和黄光的旧台灯。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陈锐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走了进来。他看到方缘睁着眼睛，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醒了？命挺硬。
他把陶碗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黑乎乎、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汁。“喝了。”
方缘看着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陈锐似乎明白他的状况，从旁边拿过一个水杯，里面是清水，递到他嘴边。方缘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他才感觉好了些。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两天。”陈锐放下水杯，抱起双臂，靠在门框上，“失血过多，灵能透支，还有点轻微的内脏震荡。能醒过来算你运气好。”
两天方缘心中一凛。他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最后画面——失控爆炸的能量风暴，被抛飞的身体，以及那道坍缩消失的裂隙。
“那个裂隙还有那个穿西装的”他急切地问道。
“裂隙在你毁掉那个装置后就关闭了。至于那个家伙”陈锐冷哼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爆炸发生前就利用某种传送符溜了，没留下什么线索。”
方缘松了口气，裂隙关闭了就好。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那个西装男跑了，意味着麻烦还没有结束。
“这里是？”他看向四周。
“我的一个安全屋，比仓库那边更隐蔽点。”陈锐指了指那碗药，“赶紧喝了，对你的伤势和恢复灵能有好处。”
方缘没有犹豫，忍着那令人皱眉的药味，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汤汁苦涩中带着一股辛辣，流入胃里后，很快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扩散向四肢百骸，连左肩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精神也振奋了一些。
“谢谢。”方缘放下碗，真诚地说道。他知道，如果不是陈锐把他从废墟里拖出来并救治，他可能已经死了。
陈锐不置可否，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他肩膀的包扎。“伤口处理过了，用的特制伤药，愈合会比普通情况快很多。但灵能的恢复需要时间，你透支得太厉害，最近几天别想着动用灵能，否则伤了根基，以后就废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方缘能听出其中的告诫之意。
“我明白。”方缘点头，感受着体内的空虚，那点微薄的灵能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确实一点也调动不起来。“这次我算通过测试了吗？”
陈锐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测试？你以为那还是测试吗？那是实战！你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他走到房间唯一的椅子旁坐下，目光锐利地看着方缘：“不过，你最后那一下，用闪光石制造混乱，搏命摧毁能量核心，虽然蠢，但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临场应变和狠劲，还算及格。”
这大概是方缘从陈锐这里听到的最接近夸奖的话了。
“但是，”陈锐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严肃，“你的问题也很大！灵能操控粗糙，战斗技巧几乎为零，对异常的了解更是匮乏！如果不是运气好，你早死在蚀影手里，或者被那个被控制的家伙撕碎了！”
方缘默然。他知道陈锐说得对。在绝对的力量和诡异的能力面前，他那点来自武道世界的战斗经验，很多时候并不适用。
“那个西装男，还有他背后的组织，‘星环议会’，”陈锐继续说道，抛出了一个方缘从未听过的名字，“他们是一群危险的疯子，致力于研究并利用各种异常力量，试图按照他们的意愿‘重塑’世界。这次他们在旧港区试图强行打开裂隙，肯定有更大的图谋。你破坏了他们的仪式，他们很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星环议会方缘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意味着，他不仅需要面对无处不在的“异常”，还需要警惕来自人类内部的、有组织的超自然威胁。
“那我接下来”方缘看向陈锐，他现在无处可去，也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陈锐是他唯一的指引。
陈锐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先把伤养好，把灵能恢复。其他的，等你没那么像条死狗了再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别乱跑。食物和水我会送来。记住，绝对，不要，动用灵能。”
说完，他关上房门，留下了满室药味和沉思的方缘。
方缘靠在床头，看着昏黄的灯光，消化着刚刚获得的信息。星环议会、强行打开的裂隙、被盯上的风险前路似乎布满了荆棘。
但他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左肩，感受着体内那虽然微弱却在缓慢恢复的生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危险又如何？他早已习惯在绝境中前行。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且，他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一角，并拥有了踏入其中的初步资格——灵能，以及陈锐这个不算友好，却暂时可靠的引路人。
他闭上眼睛，开始按照陈锐教导的最基础方法，尝试着不去“驱动”，而是去“感受”周围空气中那些游离的灵能粒子，如同一个虚弱的病人，努力呼吸着能够治愈自身的空气。
养伤，变强，然后去面对这个光怪陆离而又危机四伏的新世界。
他的蓝星冒险，在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后，进入了短暂的休整与积蓄期。而风暴，远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