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叶红衣惊慌失措，试图拉起肩头衣襟。
“我不是你哥哥！”
苏白念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主、主人。”
叶红衣闻言眼神一黯。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白念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叶红衣却低下头去。
屋内。
一人坐在床边，一人跪在地上。
一人想知道真相，一人却不愿再骗哥哥。
因此皆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响。
苏白念忽然开口：“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叶红衣身躯一震。
依旧低着头。
苏白念道：“你既然知道如何进入莫神窟，也一直知道如何离开，对吧？”
“我只是、只是想和哥哥，多相处一段时间——”叶红衣低声说道，语气透着丝丝委屈与懊悔。
“所以，你就耗费自身的血液，掺入菌菇汤中？”
苏白念硬邦邦地道。
叶红衣身躯再震。
“说话！”
苏白念捏住她的下巴，抬起那张早已满是泪痕的脸。
“对不起，哥哥，红衣不应该瞒着你——”叶红衣眼中满是恐惧，仿佛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苏白念这一次却硬下了心肠，脸上满是冷笑。
他就说血祭劫怎么还没结束。
原来是叶红衣横插一手，移花接木，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苏白念的神情，让叶红衣更加恐惧。
抱住他的一条腿，带着哭腔：“哥哥，红衣错了，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红衣真的知道错了，红衣以后再也不敢了——”
“撒谎成性！”
苏白念冷冷地道：“说，你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那日煞气冲体，我本必死无疑，你到底怎么救活我的？””
“我——”
叶红衣下意识拉起肩头几乎快掉落到胸口的衣裳。
苏白念目光一凝。
“”—”叶红衣的动作顿时僵住。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拉下胸口衣襟。
一个挣狞的伤疤浮现。
叶红衣的声音颤斗，身体也在颤斗，“红衣用自己的心头血，救了哥哥。但哥哥体内的煞气与修为为何不见了，红衣也不知道。”
“对不起。”苏白念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红衣猛地抬头，望着他的脸庞。
苏白念蹲下身。
指尖小心触碰她胸口的伤痕，柔声问道：“还疼吗？”
“已经不、不疼了。哥哥，不要丢下红衣，好不好？”叶红衣抽了一下鼻子，满眼期盼之色。
看着她那卑微的样子。
苏白念再不忍责怪。
拉起她的衣衫，轻轻将她楼入怀里。
“不丢下你，以后都不丢下你。”
叶红衣忽然失声痛哭，仿佛刚才压抑的情绪彻底宣泄而出。
苏白念无奈叹气。
他不过想吓唬一下叶红衣，让她说出真相。却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导致她的情绪彻底失控。
其实想想。
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孩，为了救自己豁出所有，连性命都不顾。
他还能苛责什么呢？
许久。
叶红衣的哭声渐渐微弱。
苏白念低头一看，她竟已昏睡过去。
不禁哑然。
小心将她抱上床，转身走出房间。
庭院内树木亭亭如盖，空气清新怡人。
苏白念在北蛮待久了，已经许久没有呼吸过这般清爽的空气。
不由慢慢活动躺了许久的身子。
叶长霆推着轮椅行来。
“小七，感觉身体如何？”
“慢慢恢复，以后生活应该不成问题。”苏白念应道。
“那—”叶长霆面色迟疑。
“传宗接代的事，大哥还是自己努力吧。”苏白念笑道。
“你这小子！”
叶长霆笑骂一声。
房间内。
叶红衣慢慢睁开眼睛。
听着院子里兄弟俩的笑声，不由轻咬嘴唇。
关于第一次救治苏白念，与长明灯的事，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没说。
应该就不算骗吧？
“落红不是无情物—”幽幽的叹息声吹动灯火，光芒如星辰般一闪一闪。
夜色渐深。
叶红衣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内燃着一盏灯火。
她小心关好房门，走到那盏灯火面前。
站了许久。
叶红衣缓缓褪下衣衫，手臂、腿部、心门一处处伤口触目惊心。
而后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与一个小碗。
她想了想。
在大腿内侧划开一道口子。
“这个位置，哥哥应该发现不了了吧？”她低声自语一句，看着一丝丝鲜血缓慢溢出。
半响。
小碗才盛了一半，血液已不再流出，仿佛她体内的血液本就不多。
小心血倒在长明灯上。
幽暗的灯火顿时亮了几分。
叶红衣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低声道：“哥哥，红衣会一辈子守着你的命灯，不会让它熄灭的！”
原来。
苏白念之所以能活下来，皆是因为这一盏莫神窟中的长明灯。
如今这一盏灯承载了苏白念的生命之火若是熄灭便代表生命的彻底终结。
而想要灯火长鸣。
唯有叶红衣这许愿之人，以自身特殊的血液为灯油，日日夜夜为他续命。
回到古姜国三天。
从莫神窟离开到归国的这一路，叶红衣都是这么做的。
她不想再骗哥哥。
但这样的事，如何能够说出口？
每个人一生总会说许多谎话，有些出于私利，有些出自好心—哪怕最亲近的人，相互间也会隐瞒一些事情。
譬如叶长霆，譬如姬祀，譬如现在的叶红衣。
又譬如苏白念自己。
因为生命沉重的分量，让他们选择的说谎。
十馀天后。
天气已入冬。
在各方精心照料下，苏白念的身体渐渐好转了起来，脸色不再那么难看。
只是失去的修为，再也补不回来。
哪怕他重新修炼，身体也如一个漏水的木桶。
“这样的人生，不如死了算了。’苏白念有时也会这么想。
并非他丧气。
而是因为这求魔第一劫‘血祭”之后，必然还有第二劫，甚至可能第三劫。
如锁骨菩萨那般。
比仙紫命格的难度或许小一些，但肯定也不会简单。
以这一身残躯，如何渡过下一劫？
但是。
他有时又忍不住心想，如果不这么做，要怎么才能契合‘血祭”二字？
若自己不死。
这一劫究竟要怎样才会结束？
时光荏苒。
眨眼又是近一个月。
古玄三十六国风云变幻。
姜帝姬祀不断派出使节出访各国，远交近攻，深刻实践平蛮三策的谋略，一边彰显武力，一边大力发展民生。
在这样的措施下。
古玄各国畏于古姜刚屠楼兰之威，皆不敢侵扰古姜领地。
局势暂时平稳。
苏白念也终于离开镇国公府，乘上马车秘密前往城外的镇国寺。
年关将至。
身为驸马，他应该从镇国寺回去过年了。
“哥哥，你会与公主合离吗？”
这一次驱车的仍是赵二牛。
叶红衣坐在马车中，依偎在苏白念身旁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