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不知道黑了多久了。
在攻下了最后一道法军防线之后,b连终于没有再被安排战斗任务,而是被要求跟着运送伤员的马车一起向后方撤退。
但这并不是说明b连就安全了。
法军一方面不甘心通往明斯顿市的道路就这样被截断,一方面也为了营救被夹在明斯顿市与侧翼袭来的德军之间的友军,因此发动了不止一次的反扑。
在护送着马车车队向后方撤离的过程中,b连遭受过数次重炮的袭击。
他们不得不频繁地安抚受惊的马匹,将它们牵引到乡村小土路之外隐蔽,等炮击结束后再费大力气将马车重新拉回到路上。
虽然他们幸运的没有再遭受任何损失,但b连几个学生出身的新兵却依然显得愤愤不平,他们声称这是严重违反国际人道法的行为,理应受到谴责。
对于这种浪费宝贵的精力说废话的行为,老兵们只用短短几句话就将他们怼了回去:
“他们朝运送伤兵的队伍开炮,这确实该死,但是,你怎么能假定这些炮弹本来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呢?
“就算他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你怎么能假定他们知道这是一支运送伤兵的队伍呢?”
“就算他们知道这支队伍是运送伤兵的,那如果他们坚称他们打击的是撤退中的部队,只不过有可能会误伤伤兵呢?
“就算他们不要脸地声称他们就是要袭击伤兵,那我问你,有哪条法律清晰的写明了不能攻击伤兵?
“就算真的有这么一条关爱士兵的法律,你打算怎么办?去法院告他们吗?”
新兵们顿时被这蛮不讲理的回应怼得哑口无言——而且他们心里也清楚,对面的法国人是真有可能拿出这套说辞的。
一战科技水平下的侦察、通讯与火炮误差本就很大,炮击误伤友军的占比都能达到总伤亡的5,更别提误炸敌军目标了。
而除开客观的不可抗力,在这场两大帝国全面对抗的战争中,出于报复的目的而袭击非军事目标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只不过现在双方都还碍于国内外的舆论,军官多少会约束士兵的行为,政府也会坚决否认己方的过错,并大肆指责敌方犯下了战争罪行。
在让新兵闭嘴专心赶路之后,老兵们也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跟在马车旁边。
好在后面投入战斗的德军十分给力,虽然护送伤兵撤退的b连频频遭遇重炮袭击,但所有进攻的法军部队全部都被拦在了防线之前,他们总算是不用再战斗了。
众人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听不到前线的喊杀声,也没有炮弹再落到他们身边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连炮声都变小变远了,甚至就连天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鱼肚白。
派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泪水,喃喃自语着:“唉打了一晚上,真累啊,等回去后我要狠狠地睡觉”
“我看你是打糊涂了,”露比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却依然坚持要损一下派恩,“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咱们打了一天两夜好吗。
此时的派恩脑袋已经像是生锈了似的完全转不动了,至少过了好几分钟之后他才又开口:
“我管他打了几天几夜,总之等回去之后我必须立刻睡觉,而且要睡整整一个星期!
“娘的,果然还是不比年轻的时候啊,仅仅熬了30多个小时就感觉要猝死了”
这话逗得包括卡特在内的一众中年士兵笑了起来,“20岁出头也算老吗?那我这些40岁的岂不是已经半截身子埋土里了。”
派恩顺着说道:“在战场上老的比平时快很多。”
不只是在战场上,如果摊上了一个在这个时代都堪称黑心的老板的话,同样会老得很快——走在派恩身后的加登就是最佳代表。
当派恩第一次见到这位满脸胡茬和皱纹、看上去完全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奔三之人,却听他自述与保罗同岁时,派恩是难以接受的。
加登生于贫苦之家,小学没有念完就不得不出来工作,进入了一家716工作制的小作坊当钳工学徒。
这里解释一下,7是指一周工作7天,16是指一天工作16小时。
即便工作十分辛苦,劳动所得却仅够果腹,加登又是那种食量特别大的人,因此也留不下什么钱给家里。
所以当战争爆发,征兵令发到正在小作坊工作的加登头上时,他毫不犹豫地炒了老板,入伍去了。
据他自己所说,“在军营里不仅能吃个饱,而且还有休息时间。这么好的事情能落到我头上,即便不知何时会死,这种代价也不是不能接受。”
整个b连也就数他饭量最大,他经常能一个人吃掉两三人份的食物。
每当他吃完饭之后,肚子就会涨得像只怀孕的臭虫,甚至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爆炸。
最奇怪的是,即便他这么能吃,但他的身材却瘦得跟竹竿似的,也不知道吃的饭都跑到了哪里去。
自然而然地,对于刚从一天两夜的战斗中活着回来的加登,他的第一欲望不是睡觉,而是吃。
“我觉得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他发表了暴论。
格蕾丝(虽然十分困倦但仍然疑惑地):“?”
随后加登就讲起了他的家乡菜酸菜炖牛肉,而且还要一边讲一边评头论足:
他说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酸菜炖牛肉是在一个集市上开的小餐馆,那家餐馆虽然肉量一般,但酸菜给得特别多,而且汤汁特别香浓,其他餐馆做的这道菜都比不上他们家,可能是因为用的果醋不同云云。
这种没有任何口才加持,完全凭借着对食物的一腔热情的发言成功让派恩改变了想法,他摸了摸同样认为吃大于睡的莱茜,说:
“还是得吃饱才能安心睡觉啊。”
莱茜(虽然十分困倦但仍然愉悦地):“汪~”
但很快派恩就意识到,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在将伤兵们送往一处在小树林搭建的野战医院之后,b连仅仅挪动到了旁边不足以百米远的地方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番茄头很快识相的带着炊事车过来了,虽然今天的饭不是加登所讲的酸菜炖牛肉,但一份刚出炉的烤面包、熏香肠和热牛奶也足以抚慰他们的胃了。
而当派恩领到自己那份饭食之后,他发现,想将这顿饭吃下去可能有点难度:
他经常会毫无征兆地失去意识,等醒来的时候不是感觉到嘴里塞满了咀嚼到一半的面包,就是看到一块用牙齿咬下来但又掉在地上的香肠。
派恩不得不三番五次打起精神,说服自己的咀嚼肌赶快运动,同时还要抬起头试图找点能让自己清醒过来的事物。
结果他这一看才发现,莱茜的情况比他还要严重:
这只狗子靠在树干上坐着,仰着头张着嘴,手里紧紧握着根熏香肠,时不时地想要低下头举起香肠咬上一口,但每次都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脑袋就会重新向后仰去靠在树上,握着熏香肠的手也不甘地垂在地上。
此时此刻,生物的两大最基本的欲望——吃与睡——在莱茜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这一幕的派恩不知怎的觉得异常好笑,当即就仰起身子哈哈笑了两声,结果这一仰直接仰过了头,径直倒在了地上,然后就直接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