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石的拟态力量是很懒惰的。
如果没有明确的矛盾冲突被察觉,它是不会主动进行修正的。
徜若真是那样,恐怕李书文的人格还会持续占据主导地位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下一次因为其他事,意识到外貌的不一致之处。
那么,现在我看到的、触摸到的,究竟是真实存在于胸口的拳印……
还是神石拟态出的,更加深入,完全接管了视觉、触觉、嗅觉的“幻觉”。
甚至,干脆把我的胸口皮肤物理上凹陷了下去,以及产生热量进行的加热,以至于本来就是真实,让纠错机制都没能被触发?
周庄皱紧眉头,双手护在胸前,强忍着那股剧烈的疼痛,试图用手掌将那个深深的拳印完全盖住,同时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的胸口什么问题都没有……”
然而,即使在心里重复了很多次,并且刻意忽略胸部的感受……
周庄依然能清淅地感受到,胸口传来的滚烫灸热感,以及以拳印为中心向四周放射性扩散的,仿佛胸骨已经成片碎裂般的剧痛。
即便周庄明白,自己现在只是一张人皮,所有的感官信号,乃至意识本身,都只是一种神石力量拟态而成。
但这疼痛的真实感却如此强烈,强烈到根本无法忽视。
周庄越是努力尝试忽略它,反而似乎在不经意间,以自己的记忆和思维,对其存在本身,进行了某种观察,进而使其补充完善。
使得它的存在感愈发鲜明,痛楚的细节也更加饱满生动。
周庄甚至能感受到,“王霄”的敏锐直觉告诉自己,这股痛苦之下,那些破碎的每一片骨骼的型状,以及下意识的调整肌肉,调控劲力,让行动不受影响。
不过还好,不管是人格半成型状态的“王霄”,还是周庄,都能够忍受疼痛。
一路死战直至巅峰的“王霄”就不说了,与周庄不知多少次术后漫长恢复期的持续性痛苦相比,眼下这种程度的痛感倒不是不能忍。
忽然间,少年目光一转,视线仿佛穿透墙壁,望向院子外的方向。
“这岷江会的地盘,不是昨天收完尸体后就已经查封了吗?刚才里面真有东西爆炸了?”一名巡逻到附近,去爆炸声吸引过来的衙役,拍着一个年轻码头工人的肩膀问道。
“小子,你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爷,您千万放心!刚才码头上那么多人全都听见了,而且我亲眼看到有碎石块从里面飞出来!绝对是炸药爆炸!天打雷劈生儿子没!”年轻的码头工满脸讨好的神色,拍着胸脯赌咒发誓。
见码头工发下如此毒誓,衙役点了点头,显然相信了:“好!如果真的能找到火药,这就是天大的功劳!我会记住你的人情,知县大人给的赏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
有人要进来了?
算了,先离开再说。
周庄揉了揉胸口的拳印,披上干净衣服后,本想把那件脏兮兮的血衣也带走,但念头一转,最后还是决定把它留在原地。
虽说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但过于未知反而会让有些人犯糊涂,时不时留下些难以琢磨的痕迹,更加有助于产生威慑。
思量过后,他脚尖轻轻点地,干燥的草地再次被一股巨力轰击,炸开一个凹陷。
周庄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一跃而起,轻松越过高墙,带着呼啸的风声,以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屋顶和街巷间穿梭,片刻就没了踪影。
只不过,比起之前身穿血衣到来时,那种百米距离只需一秒的恐怖速度……
此时此刻,他的速度虽然依旧快到令人咋舌,能够轻松碾压高速公路上的车辆,但与之前那种 f4赛车的速度比起来,已经明显逊色了许多。
而且,这种惊人的速度,还在以一个不太稳定的幅度,持续产生一定的衰减。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刚刚壮着胆子要翻进院子的衙役,就被空气中剧烈的呼啸声,和远处房顶上一闪而过的影子吓得差点摔下来,连忙抓紧墙头稳住身体。
待他重新爬上去,看清院子里的景象后,更是大吃一惊。
池塘里浑浊无比,几条不知怎么碎掉的锦鲤在草地上徒劳地蹦跳着,破碎的内脏被挂在体外。
地面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几个土坑,一座墙脚的花岗岩假山已经变成一地碎片,其中几块较大的碎石甚至将一面院墙砸穿了好几个大洞,墙体摇摇欲坠。
“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火药啊!又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溜进来点燃了?必须立刻禀告知县大人!”
“不过,都弄成这样了,咋没有火药味?”
……
“呼!呼!呼——”
离开那处院子后,周庄继续保持着急速移动状态,大概围绕着灌县县城转了一圈。
高速移动所产生的呼啸风声,在整个县城中回荡了好几圈,引得许多人纷纷抬头望天,不少人感到心惊胆战。
尤其是城墙上那些巡逻和站岗的士兵们,更是被那以可怕速度,在房屋间奔跑的疑似人影的东西吓的腿软,连忙向上汇报。
然而没过多久,周庄行动的速度又慢了下来,风声变小,不再发出多馀的噪音后,在他人的视觉死角,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
这条巷子的尽头,有一座破败狭窄的废弃老宅。
这里是前天晚上,当周庄对岷江会成员大开杀戒时意外发现的。
当时那位岷江会的二堂主发现自己的手下全都被杀得一干二净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也不知道是他比较聪明,看出了这种情况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办到的,抑或是纯粹自己做贼心虚,时刻担心被手下背刺,事先就想好了退路。
总之,他没有选择去岷江会总部求援,而是一个人七拐八绕地来到这里,试图从这个老宅地下的秘密信道逃走。
只是他被周庄拦住了去路后,才不得不放弃了这条路,转而回去试图求救。
事后,周庄来勘察过,这里的结构和之前进城的信道差不多。
当时,周庄通过回声得知,这条暗道本来应该是四通八达的,能够通向许多遥远的地方。
只可惜,其中很多路段都被人用砖石给堵死了。
在这个靠近港口的县城地下,可能在建设初期就考虑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战争,所以预留了许多秘密信道。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本该由官府掌握的重要设施逐渐被废弃、封锁,最终被人们遗忘。
慢慢地,它们又被一些地下势力发现并加以利用。
这条暗道可以一直通往城外的一个隐蔽地点。
半路上,还有一个特别隐藏的小黑屋房间,倒是可以作为临时的藏身之处。
就在周庄翻进这座老宅之后,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隔壁邻居家的方向。
在敏锐的感官下,隔壁房子里老人的念叨声清淅可辨:
“血衣菩萨啊……真的太感谢您了……您大慈大悲,杀光了那些畜生,我们家一定会世世代代供奉您的香火,只求您经常显灵,让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太平些……”
“血衣菩萨啊……感恩您的慈悲……”
“呵……”周庄嘴角微微上扬,不再理会这些声音,直接掀开一块厚重的石板,走进了阴暗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