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骡马市大街。我得书城 哽辛罪哙
这里曾是京城武风最盛的地界,街道两旁,武馆、镖局的招牌鳞次栉比,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汗水与药油混合的江湖味。
可如今,只剩下萧条。
尤其是“八方武馆”的门前,冷清得像一块墓地。
那块黑底金字的百年牌匾,被人从中间一脚踹为两截。
断口处木茬狰狞,像一道无法癒合的创口。
其中一半被当成垃圾,随意丢在墙角,蒙着厚厚的灰。
武馆大门洞开,里面不断传出重物被击打的闷响,以及夹杂着浓重口音的英文鬨笑声,刺耳又嚣张。
正堂,本该供奉祖师爷牌位的高台,此刻竟挂上了一面印着狰狞黑熊的旗帜。
七八个身高马大、肌肉盘结的外国人,赤着上身,露出大片纹身,正肆无忌惮地霸佔着整个练功场。
他们有的在猛击沙袋,有的在进行力量训练,汗水混着一股廉价古龙水的味道,充满了野蛮的侵略性。
为首的,是一个身高近两米,壮硕如铁塔的白人。
他叫肯诺,这群人的头领,也是亲手打断陈开山腿骨的元兇。
他所练的,是一种融合了泰拳肘膝与西方自由搏击的现代格斗术,狠辣至极。更关键的是,他接受过某种基因药剂的强化,力量、速度与抗击打能力都已超越了人类的常规范畴。
练功场的一角,几个穿着灰色旧式练功服的青年,被挤在角落里,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屈辱和悲愤。
一个扎着高马尾,面容清秀,眼神却倔强如狼的年轻女孩,正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死死拦在他们身前。
她是陈开山的女儿,陈雪。
“肯诺!我最后说一遍!这里是八方武馆,是我陈家的祖业!请你们滚出去!”
陈雪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但她的脊樑,挺得笔直。
肯诺停下动作,抓起毛巾擦拭着脖颈上油亮的汗珠,脸上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滚?”他用生硬的中文,一字一顿地说,“小姑娘,你的世界太天真了。在我的世界,规矩只有一条——强者,拥有一切。你父亲输了,所以这个地方,现在属于我。”
“那是偷袭!你们根本不讲武德!”一个年轻徒弟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
“武德?”
肯诺彷彿听见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爆发出一阵狂笑。
“那种东西,不过是弱者失败后,用来蒙蔽自己的遮羞布!能站着把对手打倒的,就是好功夫!你们那些软绵绵,跟跳舞一样的玩意儿,早就该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你!”陈雪气得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
她父亲的八方拳,刚猛沉稳,在京城武林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可是在肯诺那不讲道理的恐怖力量面前,却脆弱得像纸一样。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肯诺的笑意敛去,眼神变得冰冷,“要么,跪下臣服,做我的弟子,我教你们什么叫真正的‘力量’。要么,就带着你们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废物师傅,一起滚出京城。”
“你休想!”
陈雪银牙紧咬,双腿一错,拉开一个标准的八方拳起手式。
“我爹打不过你,我来!只要我陈雪还站着,八方武馆,就永远姓陈!”
“就凭你?”肯诺轻蔑地摇了摇头,“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捏死。”
场间的空气紧绷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一个懒洋洋的,彷彿没睡醒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
“请问,这儿是教功夫的地方吗?”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门。
一个穿着一身纯白练功服的年轻人,正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进来。
他看着也就二十齣头,长相清秀,气质淡然得像个来公园散步的大学生,与这剑拔弩张的场合格格不入。
肯诺皱起眉头,上下扫了林凡一眼,那身形匀称得看不出半点爆发力。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滚出去,小子,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林凡恍若未闻,他的目光在场内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墙角那半块蒙尘的断匾上。
他极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惋惜什么。
然后,他才抬眼看向肯诺,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开口:
“我来踢馆。”
这两个字,彷彿带着奇异的魔力,让整个练功场的喧嚣瞬间死寂。
陈雪和她的师兄弟们都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又是一个被热血冲昏头脑,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吗?
而肯诺那群人,在短暂的错愕后,爆发出山洪般的鬨笑。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这瘦猴说他要踢馆?”
“哪来的疯子?他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嘿,小子,你知道肯诺先生一拳的力量,能把一头公牛的脊椎打断吗?”
肯诺也笑了,他饶有兴致地走到林凡面前,巨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有意思,很久没见过这么有‘骨气’的华夏人了。”
他伸出一根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带着炫耀的意味,重重地点在林凡的胸口。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他已经想好了,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寸寸捏碎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的骨头。
这,将是最好的杀鸡儆猴。
林凡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根戳在自己胸口、还在用力碾动的手指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太麻烦了。”
他淡淡地开口。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抬起眼,扫过肯诺以及他身后所有跃跃欲试的壮汉。
“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吧。”
此话一出,连陈雪都觉得这人指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肯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羞辱感点燃,化为暴怒。
“狂妄的东西!你在找死!”
他咆哮一声,懒得再废话,那蒲扇般的大手瞬间握拳,一记兇狠至极的摆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奔林凡的太阳穴!
“小心!”陈雪失声惊呼。
然而,林凡只是不急不缓地,向左侧,挪了半步。
仅仅,半步。
肯诺那足以砸裂石碑的一拳,就擦着他的鼻尖,带着一股恶风,狠狠地挥了个空。
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一个趔趄,门户大开。
就在这一刹那,林凡抬起了手。
没有用拳,也没有用掌。
他只是伸出食指,在肯诺前冲时暴露出的肋下软肉处,轻轻一点。
“咚。”
一声闷响,像是重锤砸在注满水的皮囊上。
肯诺那钢铁浇筑般的身体,彷彿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撞中,整个人“嗖”地一下横着飞了出去!
他一连撞翻了两个目瞪口呆的手下,才狼狈地摔在地上,捂着肋骨,一张脸因为剧痛和惊骇而扭曲。
刚才那一下,他感觉半边身子的神经都被抽走了!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弄死他!”肯诺状若疯虎地咆哮起来。
剩下的六七个壮汉这才如梦初醒,怒吼着,如同围猎的狼群,从四面八方同时扑向林凡!
陈雪和师兄弟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接下来发生的划面,让他们的大脑彻底宕机,毕生难忘。
林凡就站在练功场的中央,自始至终,双脚都未曾离开过原地三尺的方圆。
面对从各个角度袭来的拳脚,他就像一棵紮根在大地深处的老松,而那些壮汉,不过是扑面而来的狂风。
身形微晃,便让一记兇狠的直拳落空,拳手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扭伤了手腕。
手腕轻翻,化作鹤喙,在另一人踢来的脚踝上轻轻一啄,那人惨叫一声,整条腿瞬间麻痹,跪倒在地。
一个看似随意的靠身,一名扑上来的壮汉就像撞上了一座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整个过程,林凡的动作里没有一丝烟火气,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和精准。
他不出重手,但每一招,都后发先至,妙到毫巅,精准地切断对方的发力,攻击对方最脆弱的节点。
甚至不到三十秒。
练功场上,除了林凡和墙角的陈雪几人,再无一个站着的人。
肯诺的手下们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捂着手腕、脚踝、肩膀,哀嚎不止,却没有一人受到致命重伤。
他们望向林凡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和不屑,转变成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这不是格斗。
这是神明在戏耍凡人!
肯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双眼血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用了什么妖术!”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浑身肌肉再次膨胀,皮肤下的青筋如蚯蚓般疯狂蠕动,整个人都大了一圈。
这是他将基因药剂的潜力,压榨到了极限!
“我要杀了你——!”
他咆哮着,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再次冲向林凡,一记足以踢断水泥电线杆的恐怖鞭腿,携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横扫林凡的下盘!
面对这狂暴绝伦的一击,林凡终于不再闪避。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脚。
然后,对着肯诺扫来的小腿胫骨,不轻不重地,迎了上去。
他没有用能发力的脚背,也没有用坚硬的脚跟。
用的,是脚底板。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胆寒的骨裂声,清晰无比地响彻整个武馆!
肯诺那狂暴的鞭腿,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他脸上所有的疯狂与狰狞,瞬间凝固,随即被无边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划破长空,他抱着自己的右腿,轰然倒地。
他的小腿,以一个诡异到恐怖的角度,向外扭曲着。
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林凡缓缓收回脚,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地上翻滚哀嚎的肯诺一眼。
他迈开步子,缓缓走到墙角,弯腰。
捡起了那半块断裂的牌匾。
他用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看着那两个依旧能看出风骨的字——“八方”。
“这字写得还不错。”
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