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守夜人
一场大雨不合预期的袭击了伊利诺州的局部地区,让相信天气预报的学生一时间犯了难,就像楚子航不合预期的回答,让帕西为之后的问询感到有些棘手。
乌黑的浓云下大风颳在小教堂的钟楼上,钟在风里轰响。门被人推开了,一身黑衣的人,打著一柄黑色的伞。
“坏事了,坏事了,楚子航和零都被调查团逮住了,调查团的先遣队发疯了,要彻查路明非的关係网,他们居然在特派员还没到的时候就开始动手了!”
说著,那人就急哄哄的把门给带上,將大风和大雨都关在外面,一合雨伞精准的丟在衣帽架旁边的大瓶里,然后化身为一颗灵活的窝瓜,一屁股蹲进了凌乱的沙发里,就像植物大战殭尸里看到殭尸的窝瓜。
“这確实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我以为校董会还没蠢到会直接逮捕楚子航他们,但他们现在居然连路明非的关係网都要详细排查?”坐在阁楼角落里,唯一一个被清理出来的书桌前,马甲束著白衬衣的老傢伙靠在椅子上,回头看淋雨从伊甸园赶回来的老朋友。
“忍不了了,跟他们爆了!论武斗对面谁也打不过你和路明非,你俩就是先让一百招,对面能摸到你们一根头髮都算他们厉害!他们就是知道厉害,所以才用这种软刀子捅你们!”副校长狠狠共情自己的老友,怂恿老傢伙別在他这里蹭酒喝了,赶快出去被一擼到底完事。
昨天下午昂热就躲到了他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要在这里避风头,要不是看在老傢伙带了瓶好酒的份上,他早就把昂热赶出去了。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昂热这次居然能在他这里住满24个小时!还声称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把阁楼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可是他住了十多年的老家啊!
叔可忍婶不可忍!
副校长奋起反抗,然后两个人切磋了几招以后,副校长就乖乖出去给昂热办事了。
昂热感受到来自沙发上老友的无声怨念,微微挑眉,“调查团给你这么大的压力?这就忍不住想动手了?”
“调查团算个屁,特派员都还没到!麻烦的是校董会,如果只有校董会一个人就能解决他们,但这一次很明显校董会有备而来,弗罗斯特那傢伙现在还在芝加哥,远程遥控著他的秘书为他跑上跑下,你以为那个秘书为什么先答应了楚子航他们说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然后又把楚子航他们关起来了?”
副校长大声抱怨,拿起出门前喝了半瓶伊贡穆勒的枯葡精选,喝啤酒似的猛灌一大口入喉,让一边的昂热看得实在有些心疼。
但眼下寄人篱下的昂热也不好指手画脚,说什么把这里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也不过是老友间的几句调侃,委实说他才没有那个精力做破房改造呢。
只是看见好东西被糟蹋感到有些惋惜罢了。
“停!”昂热喝止了牛饮的老友,然后拿起书桌上的酒杯说,“给我倒一杯。”只有这样做他心里才好受一点。
“还喝?这几天你在我这里喝了多少了?我收留你在这里难道是给自己找了个四肢不发达的大龄儿子吗?”副校长一点也不惯著昂热。
在许多人看来擼昂热下马最开心的人就是副校长了,毕竟守夜人最近几年的活动企划都被校长一票否决了,就算关係再好的两个人恐怕也会有些口舌之爭,昂热这种时候绝不可能委身去爭取副校长的支持,这不符合外界普罗大眾对这位老绅士的固有印象。
但实际上没几个人知道,副校长其实是条口嗨犬,真让他当校长他才不干咧,他只是乐得在每次会议上给自己的老朋友添乱,校长每天那么多麻烦事情,哪有他躺在钟楼阁楼里看电影来得舒服。
况且就算两个真的发生了什么爭执,那大概也是在审美方面爆发斗爭,昂热通常欣赏那些会站在剑桥奈何桥边吹口风琴卖艺的小姑娘,而守夜人通常欣赏那些在夜店里毫不遮掩自己魅力的女人,两人经常就此一个骂对方虚偽,一个骂对方下流。
他们绝不可能因为什么狗屁权力出现矛盾。
昂热决定在守夜人的阁楼里打窝,主要还是因为上次学院被入侵后,在守夜人的要求下诺玛对这里的监控始终没有修復,调查团如果依赖诺玛来找昂热的话,那恐怕要汤姆抓杰瑞似的找好长一段时间。
“我相信他们不会说什么的,我对楚子航他们有信心。”昂热手里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满了,分明守夜人一直窝在沙发上没动弹。
“调查团不是蠢货,他们当然知道从楚子航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所以调查团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套话,严刑拷打反而对校董会不利。”守夜人反驳昂热,从皱巴巴的衣服外套里掏出一支录音笔,精准丟进昂热怀里。
“你自己听一听调查团的秘书都问了你亲爱的学生们什么问题。”
昂热微微皱眉,从老友的语气里他听出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於是他果断徵用了这间阁楼的音响。
“沙沙”的杂音过去之后,提问者和回答者的声音相继出现,第一个是陌生的男声,想必就是调查团的秘书了,第二个是女声,昂热微微一怔,意识到这支录音笔大概就是对方送来的了。
“你从哪里了解到的路明非?”
“入学的时候,我在守夜人论坛上看到了他的个人资料。”
“还记得你们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么?”
“新生正式开学第一天。”
“说说路明非的优点吧?”
“他是个好人。”
“除此之外呢?路明非还有別的优点吗?”
“他游戏打的很好。”
“但你几乎不打网路游戏,对么?所以你们的感情是怎么升温的?”
“我们会一起上下课和吃饭。”
“再详细一些呢?我查到你们曾经搭档在一起执行了两次任务,是在合作的过程中生出了感情吗?”
“执行部明文规定,水下搭档之间不允许存在恋爱关係。” 两个人的声音忽然都停下了,通过那套高保真的音响,整个阁楼都在一瞬间被寂静笼罩。窗外的雨声越发清晰,好像预示著下一个问题必將石破天惊。
昂热舔著自己的牙齿,就像是看恐惧片看到高潮时,你明知道那吸血的反派必將蹦出来扑过来,你知道自己不怕那东西,但就是好奇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有人说你是最了解路明非的人,但从刚才的提问中我无法得到相同的结论,我希望你能向我证明那个人说的是对的。”男人的语气很平和,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他就是在认真的探究这个论点的正確性。
“我没有必要向你阐述我对我爱人的了解。”
对话戛然而止,女孩最后一句话的寒意几乎要沁出整支录音笔,昂热听得出,那个平日里看上去几乎没有情绪变化的女孩,在听到对方的问题后,生气了。
十分克制的怒意,但的確令人感到恐惧。
昂热关掉了录音笔,“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最后决定关押楚子航和零了。”
“因为他们是路明非的家属,被自己儿媳妇顶撞了很不痛快?”副校长幽幽地说,这一系列的对话听起来確实像男方家属问女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家那个只会打游戏的傻儿子。
“对方没有隱藏自己的行踪,我用你的电脑调用过监控,那个秘书是加图索家的人。”昂热低声说,“他们关押楚子航和零的原因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无论是想把锅扣到我头上,还是想在零的话语里找到瑕疵,从而在听证会当作证据对路明非挑拨离间,他们都没做到。”
“这和关押他们有什么关係?”守夜人脑子慢了半拍。
“楚子航和零跟路明非的关係很好。”
“这我知道。”守夜人在一边当捧哏。
“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今天上午楚子航和零被执行部的人请走了,所以路明非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对。”守夜人点头。
“如果放楚子航和零离开,以他们两个人的聪明程度,肯定不会主动去找路明非,暴露路明非的位置,最大的可能是等路明非上门找他们。”
“確实。”守夜人开始顺著昂热的思路分析。
“如果调查团確实拿到了东西,放楚子航和零离开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会成为尖锐的武器,任凭楚子航和零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哪怕说者无心,但只要听者有意。”
“可调查团一无所获。”守夜人一点就通,“这时候再把楚子航和零放回去,等著路明非上门问发生了什么,反而会给路明非心理准备,甚至反向推测出校董会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校董会只能退而求其次,哪怕要落下言而无信的话柄,也要把楚子航他们关押起来,製造一个信息差的环境。”
“拦不住路明非的,靠明非的言灵只要他想知道,他就一定能得到。”昂热摇头,“他们真正想要的恐怕是拖延时间。”
“什么意思?”
“校董会调查团特派员原定抵达时间是明天上午八点。”
“你想说他已经到了?”
“恐怕是的。”昂热点头。“听证会的主题是针对路明非危险血统与通敌行为进行的公开审判,地点在英灵殿,大后天上午芝加哥时间9:开庭,元老会、终身教授以及院系主任都会出席。”
“终身教授中最德高望重的所罗门王会作为法官出席,只要是卡塞尔学院的学员和教职工都可以旁听,根据平时风纪的操行分排位筛选入席。”
“这跟特派员提前到校有什么关係?”守夜人的脑子又跟不上了。
“你刚刚说对方正在彻查路明非的关係网,特派员的权限不低於我,也就是说对方有机会趁著这个时间差,打黑枪把所有和路明非亲近的朋友抓到,而我们如果没有找到对方提前到校的证据,就必须吃下这个哑巴亏!”昂热气愤老友的迟钝。
“路明非亲近的朋友愷撒吗?”守夜人掰著手指头数他印象里平日和路明非密切的人。
“你怎么会认为他们会抓愷撒?弗罗斯特是主谋。”昂热无言的嘆气。
“那还有谁?苏茜还是陈墨瞳?还是那个新生夏弥?”守夜人说。
“还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守夜人论坛最新置顶的帖子你不可能没有看见过,那群人不会放过路明非的舍友的。”昂热直说了,不再寄希望给老友的脑子。
“你说芬格尔?”守夜人一愣,忽然扬眉吐气了。
“你什么意思?”昂热愣了一下,看著老友贱格的样子一时间没琢磨透这傢伙到底想干什么。
“哼哼。”守夜人得意的笑,然后“啪啪”拍了两下巴掌,阁楼的大门就被推开了,披著黑色羽翼的梟鸟踏著大风大雨钻了进来,身材魁梧的他甚至需要低头才不会撞到阁楼略微低矮的门框。
“他们抓不到芬格尔的,因为我已经把这傢伙抓来了。”守夜人得意洋洋的,“我不想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因为那样太虚偽,所以我只会说我比你想的更多,在你思考如何防止路明非的关係网被爆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怎么帮路明非从这场泥潭里脱身了。”
等到披著雨衣的高大人影走到跟前,举著酒杯的昂热才真的確定眼前这傢伙竟然真的是芬格尔。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明明是问芬格尔,昂热却震惊的望向了自己的老友。
“当然是为了搞定一些你搞不定的事情了。”守夜人打了个响指,“守夜人论坛上的事情告诉我,舆论是有办法改变大势的,这次听证会是以陪审团作为最终裁定方的形式进行的,所以只要局面不是校董会的一言堂,那情况就是我们和校董会分別向舆论展示手牌。”
守夜人顿了一下,“所以,这次我们学院的资深狗仔”就能派上用场了!
”
芬格尔向昂热敬礼,“就是副校长说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