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陈生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走了过来。
碗里，是满满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饭上，铺着几片油汪汪、酱红色的红烧肉。
肉片肥瘦相间，被炖得微微捲曲，上面裹满了浓稠的汤汁，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吃吧。”陈生把碗递到她面前。
许清清颤抖着，不敢去接。
她怕，怕这是一场梦。怕她一伸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陈生见她不动，眉头一皱，干脆把碗强硬地塞进了她手里，又把筷子拍在她手上。“趁热吃。”
温热的触感从碗底传来，真实得让她心慌。
许清清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米饭和肉，泪水一滴一滴地砸进碗里。
她颤抖着手，夹起一片肉，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缓缓地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那炖得软烂的肉片，几乎是入口即化。
浓郁的肉香和咸甜的酱汁在舌尖瞬间炸开，肥肉的油脂香而不腻，瘦肉的纤维吸饱了汤汁，鲜美无比。
“呜”
许清清再也忍不住，一边哭，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饭。
她吃得又快又急，像是饿了很久很久的野猫，终于找到了一点食物，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抢走。
米饭的香甜，肉的丰腴，混合着咸涩的泪水，被她一起吞进肚子里。
胃里暖和起来了，可心里的委屈、迷茫、震惊，却像潮水一样翻湧不休。
【叮！检测到许清清情绪剧烈波动，信任度提升。】
爽！陈生看着狼吞虎咽的许清清，不由的感到一阵满足。
隔壁，六婶家正在吃饭，一家人围着桌子，啃着硬邦邦的窝窝头，就着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冷不丁闻到这股浓得化不开的肉味，六婶手里的窝窝头瞬间就不香了。
“他爹，你闻着没？”六婶吸了吸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这是谁家在炖肉？”
六婶的男人也停下筷子，伸长了脖子使劲嗅了嗅，咂咂嘴：
“好像是从陈生那小子家飘过来的。邪了门了，那小子还能有钱买肉？”
“可不就是他家那方向！”六婶眼睛一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她也顾不上吃饭了，端起自己那碗还剩半个窝窝头的碗，趿拉着鞋就往外走，“我过去瞧瞧！”
清水村就这么大，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小时全村都能知道。
这不，六婶端着碗刚走到陈生家那摇摇欲坠的院门口，就看到隔壁的王姨也黑着一张脸，被香味勾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六婶率先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进门，六婶就愣住了。
屋里，许清清那个可怜的丫头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个豁口大碗，一边掉眼泪，一边往嘴里扒拉着什么。
当六婶看清她碗里的东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雪白雪白的米饭！饭上还铺着好几片油汪汪的红烧肉！
“我的老天爷！”六婶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碗差点没端住。
跟在后面的王姨也探头探脑地挤了进来，当她看到许清清碗里的肉时，先是跟六婶一样震惊得合不拢嘴，但随即，那张刻薄的脸上就浮现出浓浓的嫉妒。
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子外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几个村民听见：
“哟，陈家老三这是发了什么横财了？又是大米又是白面的，还吃上肉了？”
她斜着眼睛，视线在陈生身上扫了一圈，哼了一声：
“这肉，这米，来路正不正啊？别是手脚不干净，从哪儿偷的抢的吧？”
这话一出，院外围观的几个村民顿时也开始窃窃私语，对着陈生指指点点。
“就是，陈生那懒汉能有什么本事弄来这些？”
“八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怜了许知青，摊上这么个男人”
六婶脸上有些挂不住，觉得王姨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王姨一把甩开她的手：“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他陈生是什么德行，全村谁不知道？”
屋里，许清清被这阵仗吓得停下了筷子，端着碗，苍白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陈生，眼里满是惊慌。
陈生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彷彿外面那些刺耳的议论和猜忌都与他无关。
他自顾自地盛了一碗饭，夹了几片肉，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直到王姨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他才缓缓放下碗筷，抬起头。
那双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波澜，就那么冷冷地扫向王姨。
那眼神，像数九寒冬里最冷的冰碴子，直直地扎进王姨的心里。
王姨正准备继续叫嚷的嘴瞬间就哑了火，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她被那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就闭上了嘴，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陈生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
陈生连一个字都懒得跟她争辩，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跟这帮长舌妇解释？浪费口水。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抓住破旧的木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
一声巨响，将所有的嘈杂、鄙夷和窥探，全都隔绝在了门外。
世界，总算清静了。
吃完饭，在药效和食物的作用下，许清清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晚上。
陈生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然后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他打了一盆凉水，用布巾沾湿，用力地擦拭着身体。
原身这具身体虽然因为酗酒有些虚，但底子还在，居然还有一身紧实的肌肉线条。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陈生回头，只见许清清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端着一个木盆，小心翼翼地朝他走来。
盆里是刚烧好的热水，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她的脚步有些迟疑，走到陈生面前，默默地放下木盆，然后，就在陈生错愕的目光中，她蹲下身，伸出那双瘦弱的手，竟然要去脱他的鞋，给他洗脚。
这是长久以来，被暴力支配下形成的习惯。
无论陈生多晚回来，喝得多醉，她都得烧好热水，伺候他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