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地窖的门被无声地推开,汤姆的身影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急促走了进来。他手中托着一个看似古朴的盒子,嘴角噙着一抹胜利在望的锐利弧度。
“我们忠诚的‘合作伙伴’,这次总算没有令人失望。”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将盒子置于桌上,“斯莱特林的挂坠盒……物归原主。”
伏地魔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灼热的狂喜掠过他扭曲的面容。他伸出手,枯瘦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感受着其中与自己同源的灵魂波动。
然而,这股喜悦迅速被另一股更强烈的情绪覆盖——他对眼前这个“年轻自己”那无法抑制的厌烦。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在照一面令他憎恶的镜子,照出他如今失控的疯狂与丢失的优雅。每一次争论,都让他回想起自己也曾如此……精于算计,而非被愤怒驱使。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那挂坠盒烫手一般,声音变得冰冷而刻不容缓:
“很好。那么,你即刻动身前往埃及,去把遗忘河之水取回来。”
他不给汤姆任何反驳或提议的机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命令,既是为了加快融合的进度,更是为了将这个碍眼的碎片从自己面前支开。
“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他补充道,但那双蛇眼中翻涌的情绪却出卖了他。他受够了每一次见面时的争吵,受够了汤姆那洞悉一切、带着评判意味的目光。有数次在暴怒中,他甚至宁愿放弃这片灵魂,只想用一个干脆利落的阿瓦达索命,让世界清静下来。
汤姆精准地接收到了这份毫不掩饰的驱逐与厌弃。他脸上那抹胜利的微笑瞬间冻结,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冰冷与讽刺。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却充满了疏离。
“如您所愿。”他的声音轻得像毒蛇滑过沙地,“我这就去为您……取回那关键的一杯水。”
他话音未落,却已转向一旁的茜茜,脸上冰霜尽褪,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优雅笑容,仿佛方才的紧张对峙从未发生。“茜茜,”他伸出手,语气如同邀请舞伴,“埃及风光瑰丽,上次和你一起游览尚未尽兴,古迹中蕴藏的古代魔法或许能给你新的灵感。终日困守地窖并非良策,不如随我同去,就当散心。”
这近乎明目张胆的“撬人”行为让伏地魔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她留下!”伏地魔嘶声打断,语气不容置疑,“仪式最后几个关键变量还需与她确定。你,自己去。”
汤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眸色深处掠过一丝阴鸷。他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嗤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茜茜一眼,目光在她与伏地魔之间轻轻一扫,话语如同淬了毒的细针:
“也是,毕竟……与大人您共处一室,钻研高深魔法,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他刻意加重了“机遇”二字,其下的暗示不言而喻。既是提醒茜茜注意风险,也是在伏地魔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但愿我回来时,一切……安然无恙。”
言毕,他不再停留,转身拂袖而去,地窖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汤姆的离开,仿佛也带走了地窖内大部分的紧张与躁动。伏地魔竟觉得心情莫名舒畅了几分,他与茜茜很快沉浸于仪式最后几个不确定环节的推演中。
随着研究的深入,探讨的范围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灵魂融合,开始触及更多高深甚至禁忌的黑魔法领域。伏地魔惊讶地发现,茜茜不仅一点就通,甚至能在他偶尔提及自己过去某些未完成的、或是遇到瓶颈的研究方向时,提出极具启发性的见解。
一种罕见的、近乎“惜才”的心情,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泛起了微澜。他开始不自觉地,将茜茜视为一个可以传承他部分魔法理念的关门弟子,会亲自指点她过去研究中遇到的困惑,讲解某些古老黑魔法仪式的精妙之处。
茜茜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她心念电转,迅速拿出了平日里对付斯内普教授和祖父卡修斯族长的那一套,瞬间切换成乖巧认真、求知若渴的晚辈模式。
当伏地魔用他特有的、带着嘶哑磁性的嗓音,为她剖析一个困扰她许久的古代魔文难题时,茜茜会适时地睁大那双清澈的灰蓝色眼眸,全神贯注地聆听,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他讲解完毕的瞬间,她脸上会恰到好处地绽放出恍然大悟的明亮光彩,随即用一种混合着由衷敬佩与感激的目光望向他。
“原来如此!这个逆向解构古代契约纹路的角度,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想到……大人,您对魔力本质的理解,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她的赞美之词真诚而精准,既不显得谄媚,又极大地满足了伏地魔身为“导师”的虚荣心与成就感。
看着这个一点就通、举一反三,此刻又显得如此“尊师重道”的“弟子”,伏地魔那扭曲的蛇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近乎满意的、堪称“温和”的神色。地窖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被一种诡异的、师徒融洽的学术氛围所取代。
因此,当汤姆风尘仆仆、带着从埃及带回来的些许零散消息赶回马尔福庄园,推开地窖那扇沉重的石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让他瞳孔骤然收缩的景象——
幽蓝的魔法灯火在空气中微微震荡,伏地魔正站在中央的实验台前,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流畅地勾勒着一个复杂而危险的魔法模型,幽暗的光芒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而茜茜则乖巧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微微仰着头,目光专注地追随他的每一个动作,不时轻轻点头,偶尔提出一个精炼而切中要害的问题。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专注于极致学术探讨的、近乎和谐的气息。
这意料之外的“和谐”画面,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汤姆的视野。他的脚步顿在门口,那双深邃的黑眸中,先前赶路的疲惫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翻涌而起、复杂难辨的暗流——有惊愕,有审视,还有一丝被排除在外的、冰冷刺骨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