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这小夥子火气好大，当众打脸啊！”
“虽然他很拽，但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沙漠里找水是常识吧？”
“珂哥被鄙视了，但我怎么感觉这帮学院派要倒霉了呢？”
“坐等打脸！我珂哥什么时候错过？他说走西南，那古城就一定在西南！”
面对小王的质问，陈珂没有动怒。
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脚下无垠的黄沙。
“那我也问你一句。”
“这片沙漠，从一开始就是沙漠吗？”
小王一愣。
陈珂继续说道：“古河道不会改道？沧海不会变桑田？”
这两句话，狠狠砸在每个考古队员的心上。
尤其是陈教授。
他扶着老花镜的手抖了一下。
对啊。
他们这些搞历史的，最应该清楚地质年代的变迁是何等宏伟。
他们总想着沿着记载中的古河道寻找遗迹，却下意识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河道，是会变的。
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条大河彻底改道、干涸，甚至被黄沙掩埋得无影无踪。
自己，怎么就钻进了文献的牛角尖里？
小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硬道：“强词夺理！就算你说得对，那也只是推测！没有任何文献和卫星图显示西南方向有过古河道，我们凭什么跟你去冒险？”
“对，我们不能拿整个队伍的性命，为你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测买单！”另一个队员附和道。
气氛再次僵持。
冰冰扯了扯陈珂的衣角，对他使了个眼色。
她的意思很明白：别争了，我们现在是“戴罪立功”，没必要跟他们把关系搞得太僵。
陈珂收到了信号。
他瞥了一眼那群义愤填膺的学院派，忽然笑了。
“你们说的对。”
他收起罗盘，退后一步。
“是我考虑不周，就按陈教授的路线走。”
这一手“以退为进”，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小王等人像是打了一拳在棉花上，憋屈得很，但又不好再发作。
他们只当陈珂是怕了，怂了，是个只会在直播里装神弄鬼的草包。
“算你识相。”小王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考古队员们看陈珂的表情，愈发轻视。
只有陈教授，深深地看了陈珂一眼。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个年轻人，在鲁南古墓里表现出的沉稳和狠厉，绝不是一个会因为几句顶撞就轻易服软的人。
他这么干脆地退让，反而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
难道路线真的错了？
陈教授的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方案产生了动摇。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
“出发！”
驼铃声声，庞大的队伍正式踏入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腹地。
第一天，所有人都还带着新鲜感。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壮丽的沙漠风光，弹幕也刷得飞起。
“哇！这就是死亡之海吗？爱了爱了！”
“跟着珂哥去冒险，感觉自己也成了探险家！”
但这种新鲜感，很快就被单调和枯燥所取代。
第二天，是赶路。
第三天，还是赶路。
放眼望去，除了黄沙，就是黄沙。连绵的沙丘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毫无变化。
直播间的热度，开始断崖式下跌。
“家人们谁懂啊，我看了三个小时，他们就骑着骆驼走了三个小时，连个屁都没放。”
“这哪是探险直播，这是行走模拟器吧？”
“太无聊了，溜了溜了，等他们找到古城再叫我。”
在线人数从几千万，一路掉到不足百万，而且还在持续减少。
只剩下一些陈珂的铁杆粉丝，和少数真正关心考古救援的观众，还在坚持着。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珂哥这几天一句话都没说，就跟在队尾赶骆驼。”
“纯纯工具人，心疼我珂。”
“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我总感觉，这帮学院派在自己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夜幕降临。
沙漠的夜晚，气温骤降。
队员们围着篝火，吃着干粮，讨论着白天的行程。
陈珂没有凑过去。
他独自一人走到一处高高的沙丘上，仰头看着天。
沙漠的夜空，没有一丝光污染，星河璀璨，彷彿触手可及。
小莉扛着摄像机，悄悄跟了过来。
“珂哥，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
陈珂的回答很简单。
然而他看的不是风景，而是方位。
在没有现代仪器的古代，观星定位，是摸金校尉的必备技能。
北斗七星，紫微帝星这些永恒的坐标，比任何地图和罗盘都更可靠。
他看了一会儿，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不对劲。
这几天，队伍名义上是沿着陈教授规划的路线，一路向西。
可是根据星宿的位置判断，他们实际行进的大方向，正在不知不觉中朝着西南方偏移。
这个偏移的角度很小，在白天很难察觉。
只有在夜晚，通过固定的星辰作为参照，才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一开始，陈珂以为是嚮导在绕路。
沙漠里找绿洲或者水源，偶尔偏离主路线很正常。
但今天一整天，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绿洲，也没有补充任何给养。
而路线的偏移，却越来越明显。
陈珂心里一沉。
他想到了一个人。
考古队请的本地嚮导，一个叫买买提的维族老人。
老人六十多岁，满脸皱纹，总是笑呵呵的，因为经验丰富，在当地很有名气，人送外号“老狐狸”。
是他在带路。
陈珂从沙丘上滑下，径直走向那个正蹲在火堆旁，抽着旱烟的干瘦身影。
“买买提大叔。”
买买提抬起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哎，陈珂小哥，有事吗？”
他的汉语说得很好，带着一股烤馕的味道。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陈珂开门见山。
买买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热情。
“怎么会呢？不可能的！”
他站起身，拍着胸脯保证。
“我买买提在这片沙子里走了四十年，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他指着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
“你看，只要顺着那个方向走，就一定是正西，错不了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满是坦荡。
陈珂看着他。
这个老人的眼睛里，藏着一种与他淳朴外表不符的狡黠。
他知道。
这只老狐狸，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