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阳光正烈，透过市中心某家格调高雅却莫名让人感觉拘谨的高级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投下刺眼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现磨咖啡的香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冷气开得太足的冰凉感。
苏祈安按照短信上的地址，准时抵达。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纯色t恤，外面套了件休闲衬衫，下身是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透着一股与技术宅身份相符的随意和与这家餐厅格格不入的松弛感。
【嚯！这地儿！吃顿饭得顶我实验室一个月电费吧？林晓辰这小子可以啊，平时看着挺朴实一孩子，摊上个这么能造的妈！】
服务生训练有素地将他引到一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卡座。那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了—林晓辰，以及一位打扮得极其精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我很贵”气息的中年女士。
林晓辰今天穿了一身明显是新买的、可能还是被逼着穿上的略显紧绷的小西装，坐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看到苏祈安过来，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尴尬、紧张和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
“姐夫，这边！”他声音都带着点不自然的颤音。
而他身边那位女士—林晓辰的母亲—则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那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骨瓷咖啡杯。她抬起眼，目光像两台精密的扫描仪，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将苏祈安打量了个遍。她的嘴角虽然挂着一丝程式化的、礼貌的微笑，但那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挑剔。
【扫描完毕！鉴定为：战斗力未知，但装备等级很高！眼神攻击带穿透效果！晓辰同学，辛苦你了！每天活在这种高强度审查下！】
“阿姨，您好。”苏祈安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无声的压迫感。他脸上堆起一个标准的、人畜无害的、甚至带着点学生气的乖巧笑容，主动打了个招呼。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礼貌，但绝不谄媚。
林晓辰赶紧接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干：“妈！这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苏老师！也是我姐夫！苏祈安！” 他特意加重了“姐夫”两个字，仿佛是在强调某种亲密关系，试图为接下来的对话增加一点温暖的底色。
林晓辰的母亲王秀芬闻言，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丝。她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对面的座位：
“苏先生是吧？经常听晓辰提起你。说你年轻有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拿腔拿调的“上流社会”腔，“快请坐吧。”
【年轻有为？阿姨您这开场白也太官方了吧？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了？】
三人各自落座。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服务生适时地递上菜单。点菜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王女士几乎不看价格，熟练地点了几道名字听起来就极其复杂和昂贵的招牌菜。每点一道还会“贴心”地向苏祈安解释一下这道菜的食材有多么稀有、做法有多么讲究。
苏祈安脸上始终保持着那副“受教了”的微笑，心里却已经开始疯狂吐槽。
【松露？鱼子酱？这玩意儿有红烧牛肉面香吗？阿姨您这哪是请吃饭？这是给我进行奢侈品科普呢吧？幸好来之前啃了个汉堡垫底！】
轮到苏祈安点时，他直接把菜单合上了。对服务生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给我来份和这位女士一样的套餐就行。谢谢。”
【懒得看了！反正最后大概率是我结账！就当体验生活了！回头找书源报销！就说为了潜渊科技的未来牺牲了胃！】
林晓辰则显得有些局促，只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意大利面。
餐点一道道送上来。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但餐桌上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热络。
王女士开始了她的“表演”。她先是极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林晓辰的学习上，对着苏祈安说了一大堆“感谢苏老师平时对晓辰的照顾”之类的客套话。
然后话锋极其生硬地一转！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苏祈安的工作、收入、在公司的地位甚至隐约提到了潜渊科技的估值和盈利能力！
【来了来了！图穷匕见！我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好吃！查户口都没您问得细！阿姨您这弯拐得也太急了点，差点把我腰闪了！】
苏祈安全程保持着那种人畜无害的、略带腼腆的技术宅式微笑。
“哦，我啊？就是个搞技术的。”
“工资？还行吧？够花”
“在公司说话管不管用？技术上的事我还能说上几句。投资啊、并购啊那种动辄几个亿的大买卖我就不太懂了。”
【管钱的不是我！别打我主意！原主兄弟的纯良无害气质！完美融合！我真是个天才！】
他一边应付着王女士的“盘问”，一边还能抽空对坐在旁边如坐针毡的林晓辰投去“放心，有哥在”的安抚眼神。甚至还能抽空认真品尝一下眼前这道贵得离谱的菜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嗯这黑松露味道怎么有点像煤气味儿？这鱼子酱咸得我嗓子眼疼！还是我的红烧牛肉面yyds！】
一顿饭就在这种表面和谐、底下却暗流涌动、各怀鬼胎的诡异氛围中接近了尾声。
王女士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她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对林晓辰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晓辰啊”她声音放得更柔了，“下午是不是还有课啊？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学校吧？别耽误了学习。”
“妈，我”林晓辰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担忧和不情愿的神色。他下意识地看向苏祈安。
苏祈安对他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没事。”
“回去吧。”苏祈安开口，声音平静，“好好上课。”
林晓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餐厅。那背影看着竟然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小子！戏过了啊！回去好好练练表情管理！你这演技还不如我这半路出家的！】
现在卡座里只剩下苏祈安和王女士两个人了。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和充满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