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砸碎了室内的空气。
“什么意思?”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声音发抖,几乎要捏碎手里的鼠标,“系统重启吗?”
“不。”王院士推开他,双手撑在控制台上,死死盯着那行字,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这不是比喻,是真的字面意思上的宇宙重启!”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正在急速衰减的数据曲线。
“因果律正在链式崩溃!时间、空间、物质构成我们存在的一切基础概念,正在被还原成初始的奇点!”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抹除!”
“艹!”陆亦辰的加密视频窗口里,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背景里警报声已经刺耳到失真。
然而,控制室内没人理会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连接椅上。
陆亦辰的身体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剧烈地弹动了一下,然后僵直不动。
他的眼睛睁着,瞳孔涣散,嘴角流下一缕混着血丝的涎水。
仪器上,代表他生命体征的曲线,变成了一条毫无起伏的直线。
“医生!”谢靖尧的吼声像炸雷一样在房间里爆开。
他一步跨过去,根本不看那些血红的屏幕,双手抓着医疗组组长的领子,把他直接拎到椅子前。
“救他!”
两个字,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医疗人员手忙脚乱地冲上去,除颤仪、强心针,各种设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没用的。”王院士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绝望,“他的意识在接触的瞬间,就被那个崩溃的逻辑模型彻底烧毁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还有多久?”谢靖尧的声音冷得掉冰。
“按这个衰减速度,”王院士睁开眼,看着那条即将归零的曲线,“也许一分钟。也许,一秒。”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三十二秒。”
苏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主控台前。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站得笔直。
谢靖尧猛地回头看她。
“别担心。”苏芜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落在主屏幕中央那行警告上,“他只是让电脑蓝屏了而已。”
王院士愣住了。“苏芜,这不是电脑”
“一样的。”苏芜打断他,“一个权限不够的用户,试图运行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程序,导致系统内核崩溃。为了保护硬件,系统自动进入了最高权限的安全模式。”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屏幕上。
“现在,轮到管理员,来收拾烂摊子了。”
话音落下。
苏芜闭上了眼睛。
她的意识,瞬间沉入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图书馆。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整个图书馆都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
无数数据流像断线的瀑布,混乱地奔涌。
在图书馆的最中央,一个巨大而简陋的对话框,正悬浮在空中,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苏芜的意识体悬浮在对话框前。
她能感觉到,那个【是】的选项,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令人着迷的诱惑。
就像按下按钮,就能格式化掉硬盘里所有的病毒和垃圾文件,让一切回归纯净。
莉莉丝的诅咒,管家的嘶吼,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道理。
寂静,才是最终的仁慈。
她的“手”,缓缓抬起,伸向那个【是】。
几乎是同一时间。
控制室内,谢靖尧的手机疯狂震动。
是保姆带着哭腔的录音,通过紧急协议强行推送了过来。
“谢先生安安安安他一直在哭,他说他说妈妈的书要被撕掉了他不要一个没有妈妈的新世界”
稚嫩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了所有的杂音,清晰地传进苏芜的耳朵里。
苏芜伸向【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笑了。
笑意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却回荡在整个星空图书馆。
去他妈的仁慈。
老娘的儿子,还等着看故事的下一章呢。
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按在了那个血红的【否】上。
【嗡——】
巨大的对话框,消失了。
整个图书馆的红色警报,也随之熄灭。
但苏芜没有停。
她调出了“系统日志”。
一行行代码在她面前飞速划过,最终定格。
【触发条件:未授权的外部读取请求】
“原来叫守门人的谜语。”
苏芜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两段故事,若有所思。
她伸出手指,在日志上轻轻一点。
一个新的对话框弹出。
她没有选择删除,也没有选择隔离。
她的手指划过,打开了更深层的系统权限设置。
然后,她将这个“补丁”的优先级,调到了最高。
“以后,谁想敲门,先做题。”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退出了意识空间。
控制室内。
所有血红的屏幕,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那行宣告宇宙重启的警告,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警报解除了!”
“数据流稳定了!”
“王院士那条,那条因果律衰减曲线,它,它自己修复了!”
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中,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谢靖尧依旧站在陆亦辰身边。
苏芜依旧站在主控台前。
“咳咳咳!”
连接椅上,陆亦辰猛地咳嗽起来,像被呛到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仪器上,那条平直的线,重新开始跳动。
“我靠”他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茫,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感觉脑子里被塞进了一整个新华字典,还是外星版的。”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苏芜和谢靖尧,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靖尧看着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
苏芜也松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
陆亦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抬起手,指向控制室角落里,一面空无一物的合金墙壁。
他的表情,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和古怪。
“喂。”
“你们看。”
“那儿为什么会有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