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芜没说话。
她的视线死死锁在监控屏幕上,那个从地板裂口里露出来的,满是尘土的暗室。
石台上,那块青铜符节的光芒已经彻底黯淡下去。
陆亦辰跪在旁边,一动不动。
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声还在尖叫。
“管家”从“始皇帝”虚影消失的震惊中回过神。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陆亦辰,又看了一眼石台上的符节,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回收‘钥匙’。”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声音冰冷,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至于那个人,不必理会。”
两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手下立刻冲向那个裂开的大洞。
“管家”自己则快步走到章明珠身边。
那个女人还瘫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燃料”“祭品”,眼神涣散。
他没再看她,只是抬起手腕,对着通讯器说。
“目标已无利用价值,按丙计划处理。”
说完,他转身走向暗室。
他似乎想亲自确认那块符节的状态。
可他刚走出两步,一个手下就从坑里退了回来,脸上带着困惑。
“先生,拿不下来。”
“什么?”
“那东西,好像长在他手里了。”
“管家”的眉头拧成一团,他亲自走到坑边,低头看去。
陆亦辰的手掌还贴着那块青铜符节。
他的手下试图将他的手拉开,可符节就像一块磁铁,把陆亦辰的手掌牢牢吸附在上面。
“管家”从腰间拔出一个雪茄大小的金属仪器,对准了两人相连的地方。
仪器顶端亮起蓝光,发出一阵高频的蜂鸣。
“滋啦——”
一道细小的电弧从符节上窜出,精准地打在仪器上。
仪器冒出一股黑烟,直接报废。
“管家”被那股力量震得后退了半步,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电得发麻的手指,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计算之外的表情。
那是混杂着懊恼与震惊的神色。
“它认主了?”他低声自语。
“轰!”
实验室的金属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撞开。
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队员呈战斗队形涌了进来,枪口的红色激光点在室内来回扫射。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喊话声通过扩音器传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指挥车里,谢靖尧已经扔掉了通讯耳机。
“a组!强行突入!目标是那个坑里的人和东西,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声音透过战术频道,传到每一个谢家内卫的耳朵里。
“给我抢出来!”
实验室瞬间变成了战场。
子弹在金属墙壁上跳弹,发出尖锐的啸叫。
“管家”的人反应极快,立刻以中央控制台为掩体,和冲进来的部队交上了火。
火光与枪声交织成一片。
苏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人机传回的另一个角度的画面。
谢家的人和军方被对方的火力压制住了。
“管家”的人装备精良,战术素养极高,显然不是普通的安保。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从实验室顶部的通风管道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她们的动作像猫一样轻盈,落地无声,手里的消音武器喷出致命的火舌。
“噗!噗!噗!”
几名正打得起劲的“q”组织枪手,后脑勺爆开血花,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防线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苏芜立刻将画面拉近,对准了那几个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身影。
高挑,利落,一头酒红色的短发在闪烁的火光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那个侧脸,那个持枪的姿势
“昆娜?”
苏芜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坐在她身旁的谢靖尧却猛地转过头看她。
“你说什么?”
苏芜没回答,她看到谢家的人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冲向了那个大坑。
两名内卫一人一边,架起昏迷的陆亦辰就往外拖。
就在他们把陆亦辰拖出坑洞的瞬间,他身上的作战服袖子被扯开了一截,露出了手臂。
在警报灯一明一暗的红光下,所有人都看见了。
一道道淡金色的,如同鸟虫篆般的复杂纹路,在他的皮肤下一闪而过,像活物一样流动,然后又迅速隐没。
“报告!陆先生身上有东西!”一名内卫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惊骇。
“管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意识到,大势已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军方火力压制的战场,又看了一眼石台上那块他带不走的符节,脸上没有任何不甘。
他只是抬起头,精准地找到了天花板角落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微型摄像头。
他知道,苏芜在看。
指挥车里,苏芜的心脏猛地一跳。
屏幕上,那个男人隔着混乱的战场,隔着冰冷的镜头,正对着她。
他没有说话,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又带点赞许的微笑。
仿佛在说:你做得很好,但这只是开始。
接着,他对着身后仅剩的几名手下,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那几个人立刻放弃了抵抗,如同鬼魅一般,退入实验室侧面的一条阴影通道,瞬间消失不见。
“他跑了!”谢靖尧低声说。
苏芜的目光从“管家”消失的地方移开,迅速扫过整个监控画面。
“不只他。”她指着屏幕的一角,“章明珠也不见了。”
刚才还瘫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上,只留下一个被暴力开启的,通往地下的暗门。
半小时后,实验室现场被军方彻底接管。
陆亦辰被抬上了一辆谢家的医疗车。
谢靖尧亲自走过去,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黑色的金属箱。
箱子里,那块青铜符节正静静地躺在缓冲软垫上,看上去朴实无华。
他刚关上箱子,一名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军方专家就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凝重。
“谢先生,情况不对。”
“说。”
“我们初步评估,刚才的启动程序,可能不是失败了。”专家指了指手里的探测仪,上面的读数还在缓慢攀升,“它更像是触发了某种更深层次的机制。整个秦陵地宫核心区域的能量场,正在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被唤醒。”
苏芜站在指挥车外,晚风吹起她的头发。
她刚刚挂断了林周的电话,工作室一切正常。
可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她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拨通了安全屋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安安带着睡意的声音。
“妈妈?”
“安安,睡了吗?”苏芜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还没”电话那头,安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妈妈,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外面,有好多好多,闪闪发光的线!”
苏芜的心,咯噔一下。
“什么样的线?”
“就是金色的,亮晶晶的,它们在天上跳舞,好多好多,像下雨一样!”
苏芜走到车的另一侧,抬头望向秦陵所在的方向。
夜空深邃,除了几颗星星,什么都没有。
可她仿佛能感觉到,在那片沉寂的黑暗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那不是机器的轰鸣,也不是能量的咆哮。
那是一种更古老的,来自文明深处的,低语。